半晌,才听到他低低道:“他已经死了。”
风雨混合着泥沙呼啸着叩击窗纸,风声宛如九泉下的呜咽鬼哭,让人心生悚然——
“十万破虏军中,有百多位将领,他们都死得干干净净了。我的父亲,也不会例外。”
淡然一句,包含着何等震撼人心的惊人真相!字字泣血,英雄无泪,到此却是悲痛至极!
连城霍然动容,站起身来,郑重问道:“能给我讲讲破虏军的事吗?”
“破虏军来自先帝率领的义军中精锐一部,自他夺得天下后,便单独成军,号为破虏。”
“先帝打下江山,靠的是一班志同道合的兄弟袍泽,对他助力最大的,却是他结发恩爱的妻子,名号为‘宸’的一位奇女子。”
连城敏锐地听出了不对,“不是当今太后娘娘?”
洛宁书冷笑一声:“那时先帝的正妻,乃是当今太后的庶姐,她善于军略,这大片江山也有她很大的功绩……唉,总之,就是她在边疆对抗鞑靼人的时候,先帝就迷上了她妹妹,也就是当今太后林媛。”
“太后工于心计,善于柔媚小意,实则心狠手辣,她拉拢了一班人假造谣言和证据,说是自己的庶姐林宸跟鞑靼王子暗通款曲,要夺取先帝的江山。先帝原本就心虚,怕妻子回来不依不饶,看到证人们都如此说,于是猜忌之心大盛,一不做二不休,毒杀了发妻,严禁众人再提及她,甚至抹去了她存在的所有痕迹。”
冷雨阵阵,洛宁书的声音中满是苍凉悲愤:“而忠于她的破虏军,也成为这些人的眼中钉。中层将领以上,全部被围剿灭杀,剩下的弟兄,被打散了编入边军当前锋炮灰,十有八九死在了战场上,即使偶尔有幸存的,也早成了惊弓之鸟,隐姓埋名远走天涯,再也不敢多提往事一句。”
“我的父亲,就死在这一场阴谋里,尸体被随便埋在野地里,至今难以寻回。”
说到这,他的嗓音哽咽,已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连城深深被这样的真相震撼了:按照年份算,破虏军被剿灭时他还只有七八岁大,根本不知世事,成年学艺后长驻京城,根本不曾听到半点闲言碎语——没想到,二十六年的真相,竟是如此惊心动魄!
那些鲜血,那些冤死的亡魂,似乎要从历史丹青中渗出血来,伸出报仇雪恨的手掌,来讨回这一场公道……
他闭上了眼,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么说来,你全家的血海深仇,都跟太后和林家有关。”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洛宁书清俊的脸上刻满恨意,眼神好似天上雷火一般,虽然炽烈闪耀,却仍不失清澈:“我很遗憾,没能手刃林南这种败类,既是替玉儿解困,也算是替父亲报了一点仇。”
“真的不是你杀的?”
连城这一问,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如释重负。
“不是。”
稳稳的一句,道尽少年的磊落胸怀。
目送着洛宁书回到了软禁的房间,连城心潮澎湃,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又陷入了迷惘之中。
从动机、手段甚至时间上说,洛宁书都是最有可能的凶嫌。
他武功不错,可以杀人于无形,虽然有胡蜂这个疑点,但也可以说是故布疑阵来迷惑他人——他在镖局混迹,懂得江湖上三教九流的手法,设下这个障眼法来洗清自己,实在太容易不过。
他自小丧父,对太后一族的林氏定然满是怨恨,对于要将心上人嫁给林南蹂躏的顾逊更是恨屋及乌,这就是最大的动机。
而且他的相貌……连城的眼前浮现了杀人者那浓艳诡丽的容颜——虽然身着古服裙裳,却也不能确定就是女人,而洛宁书容貌也很俊秀,若是照样涂上油彩,也是天衣无缝的。
虽然他矢口否认,但他的嫌疑仍然很大。
连城沉吟着,缓缓皱起了眉头——凭他这十来年的经验和直觉,他觉得洛宁书不像是凶手。
但这世上的凶嫌都是善于伪装的,所谓的直觉,有时反而成为欺骗自己的障碍。
不知不觉,已经入夜了,夜色深暝,海上的风雨仍未停歇,窗纸被渲染得有些模糊,原本精心绘制的纱纹也看不清楚了。
突然一阵喧闹打破了宁静,一声女人的尖叫——
“这个洛宁书便是杀害老爷的凶手!”
连城来到院中,见那孙氏正在廊下撒泼哭闹:“神捕大人请为我们孤儿寡母主持公道!”
她嘤嘤哭着,略有夸张地抱住肚子,作出一个卫护的姿势。
论起本心,连城很厌恶这种拿身孕来要挟人的做法,对她那层过浓的胭脂也很不适应,他耐着性子道:“出什么事了?”
“听说那个杀人凶手被抓住了,大人为什么不把他公之于众?”她嗓音虽然柔弱,但态度却很强硬,“莫非有什么隐情,要把他藏起来不能见人?”
“你放肆!”
顾玉赶了过来,正要怒斥她,却反而被她喷了一脸唾沫:“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亲爹死了还要袒护凶手,以为老爷死了你就可以跟他双宿双飞?别做梦了!”
她抓着顾玉不放,后者伸手要推开她,现场一片混乱。
连城沉声道:“都给我住手!”
话音未落,却见那小妾尖叫一声跌倒在地,很快,她的裙幅渗出了鲜血。
“不、不好了,我的孩子!”
她高声哭叫道,嗓音又尖又锐,好似在琉璃瓶上划过的利刃,让人生出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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