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甲骨文的羲,就是“杀啊”。
杀谁?谁杀?谋杀案吗?
当然不是。
但要侦破此案,也只能倒推。
从哪儿推?
犧(牺)。因为伏羲又叫庖牺(庖犧)。庖牺的犧,就是牺牲的犧;牺牲的犧,则原本是伏羲的羲,就像蛇字原本是“它”。这在文字学上就叫“本字”,也就是“原版”。
犧的原版是“羲”,蛇的原版是“它”。后来,“它”加上虫就成了蛇,“羲”加上牛就成了犧。为什么要加偏旁?为了强调。比方说,强调蛇是爬虫。同样,正因为羲是牺牲,所以要加牛。要知道,牺和牲,都是牛字旁。
这当然很牛。
伏羲,就是很牛的庖牺。庖即庖厨,牺即牺牲。牺牲就是献祭用的动物,包括马、牛、羊、猪、狗、鸡。其中色纯的叫牺,体全的叫牲,合起来叫牺牲。最重要的牺牲是牛和羊。祭祀的仪式,有牛就叫太牢,只有羊就叫少牢。少牢比太牢用得多,因为羊比牛便宜。但再省钱,也得有羊。
所以,尽管甲骨文的羲没有羊,金文就得加上去。后来表示牺牲之意时,还得再加上牛。上面加只羊,旁边加头牛,伏羲或庖牺,才算验明正身。
哈哈,原来伏羲这蛇头,是个做饭的。
但,伏羲或庖牺,却堪称“天下第一厨”,因为是做饭给神吃。请神吃饭,这在古代可是头等大事,《左传》就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戎就是战争,祀就是祭祀。战争要杀人,祭祀要杀羊。羲,岂能不是“杀啊”![2]
因此,即便在女娲的时代,伏羲的地位也不低。事实上,如果说女娲的伟大发明是生殖崇拜,那么伏羲的卓越贡献就是请神吃饭。他身上有羊肉味儿,后来起了王莽的心思,都不奇怪。
奇怪的是,我们的先民为什么要请神吃饭?难道他们牛羊成群瓜果满园五谷丰登,吃不完用不完,要大摆宴席?
当然不是。
革命就是请客吃饭
请神吃饭其实是个局。
做局也是逼上梁山。正如生殖崇拜是因为死人太多,吓着了;请神吃饭则因为饥肠辘辘,饿坏了。那时生产力实在低下,先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更难有储备可言。一旦长时间断粮断炊,族群面临的便是灭顶之灾。
饥饿,是死亡女神的嫣然一笑。
这也只能发展生产力。于是各种生产工具被相继发明出来,包括作为猎具和渔具的罔罟(读如网古),作为农具的耜耒(读如四垒)。这些理应获得科技进步一等奖的发明和创造,后来被归功于伏羲和神农。这当然实至名归,他们也受之无愧。因此,这时的伏羲,是制造猎具、渔具和农具的工匠,以及使用这些工具的猎手、渔夫和农民。[3]
但,这跟蛇有什么关系,跟羊又有什么关系?
羊是在狩猎过程中自投罗网的。原始猎人最喜欢的就是羊,因为野猪野牛不易捕杀,兔子田鼠跑得太快,鱼虾贝蟹又解不了馋。只有羊,体大肉多,成群结队,反抗力弱,智商还低。这就不但可以打主意,还能智取。比方说,头戴羊角身披羊皮伪装成羊混入羊群,然后把它们带进包围圈。
傻乎乎又喜欢随大流的羊,哪有不上当的?
没错,这就是最早的“佯装”。实际上,佯就是装羊,也是羊人,而最早的“羊人”就是装羊的伏羲。这也是最早的“局”,只不过它鲜为人知。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吃不完的羊被圈养起来,猎人伏羲也变成了牧人伏羲。
这时,他当然还是羊人。
尝到甜头的伏羲得寸进尺。他决定设一个更大的局,忽悠一把天神地祇。
这就是请神吃饭——饭局。
饭局和狩猎,其实一回事,都是为了吃。没得吃,不够吃,便要么去抢,这就是战争,也就是甲骨文的羲;要么去讨,这就是祭祀,也就是金文的羲。它的意义,一点都不亚于生殖崇拜。生殖崇拜祈求的,是种族的延续;请神吃饭面对的,是族类的生存。前者希望多子多孙,后者希望丰衣足食;前者考虑千秋万代,后者考虑当下眼前。你说哪个重要?
都重要。但现在就有吃的,更迫切。
请神吃饭,不能不办。那些山神、河神、林妖树怪和土地公公,管着山间的兽,林中的鸟,水里的鱼,地上的庄稼,自己又吃用不完,完全可以分一点给我们。只不过,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你得把神伺候好了。要知道,就连楚汉相争时的范增要杀刘邦,也得先摆鸿门宴。
显然,这只能是伏羲的事。也只有发明了猎具、猎获了羊群的他,才有资格充当请神吃饭的厨师长和主持人。也因此,在祭祀仪式上,他依然得头戴羊角身披羊皮扮作羊人。只不过,这时的他不再是猎手,而是祭司。
毫无疑问,这时的伏羲也不再是甲骨文的羲,而是金文的羲。金文的羲,上面是義。義是仪(儀)的本字,即威仪或礼仪。而且,正因为儀的本字是義,犧的原版才是羲。
伏羲的秘密,昭然若揭。
与此同时,他的地位也节节高升。
众所周知,在没有政权、法律、国家和公民概念的原始时代,族群都是自然形成的。纽带则与其说是血缘,不如说是共食。母子,是吃与被吃的关系;兄弟,是同一个娘养大的人。实际上,原始人类聚族而居,无非是要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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