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尝君闻讯,把冯驩召回,追问有无此事。
冯驩说,有。如果不摆宴席,他们就来不齐,臣也就不可能掌握他们的经济状况。至于哪些人的债券应该一把火烧掉,臣是核对过的。有还贷能力的,臣已约定了时间。
孟尝君说,田文由于自不量力,门下食客三千,结果入不敷出,捉襟见肘,这才请先生去收债,以应急需。先生这样做,田文的钱还收得回来吗?
冯驩说:还不起钱的,再给他十年也还不起,反倒要欠更多的利息。他们最后的选择,只能是逃亡。那样,君上的钱还是收不回来,却要背逼债的恶名。大家都没好处的事情,为什么要做?现在,我们烧掉的只是永远都收不回的虚账,换来的却是君上仁厚爱民的美誉,不好吗?再说了,臣下临行前,君上吩咐买些家里缺的东西回来。君上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缺的不就是义吗?
孟尝君很无语。
事实证明,冯驩是对的。没过多久,孟尝君因为名气大,能力强,功高盖主,被齐王罢免。免去了国相职务的孟尝君只好离开国都,回到自己的封地薛邑。但是,当他走到离薛邑还有一百里地的时候,薛邑的民众已经扶老携幼,恭候在路旁了。孟尝君感慨万分。他对冯驩说:先生为田文买的义,田文现在看见了。
冯驩却说,狡兔有三窟,也只能做到免死。请让臣为君上再筑两窟。于是他向孟尝君要了车子和经费,先跑到秦国对秦王说:现在天下最强的,是秦和齐。秦国强,齐国就弱;齐国强,秦国就弱。这叫雄雌之国不两立,岂能并存?
秦王一听,马上坐直了身子:那该怎样?
冯驩回答:把孟尝君请来就行。齐国重于天下,全在孟尝君。现在他被罢免,肯定心怀怨恨。他对齐国的情况又了如指掌。如果把他请来,齐国不就是王上的吗?不过这事时不我待。一旦齐王醒悟,为之晚矣。
秦王听冯驩说得在理,就派出十辆车子带一大笔钱去请孟尝君。冯驩又抢先一步回到齐国对齐王说:臣下听说秦王要重金礼聘孟尝君了!齐与秦,一方强,另一方就弱。王上何不趁秦使未到之时,赶快把孟尝君稳住?
齐王听了,立即下令恢复孟尝君的相位,还同意在他的封邑建立先王的宗庙。宗庙所在地,谁也不敢侵犯。民众拥护,官复原职,宗庙在薛,孟尝君三窟齐全。
如此冯驩,难道只是食客?
也是生意人啊!
商人吕不韦
生意做得最大的,是吕不韦。[5]
吕不韦很有商业天赋,他其实是用商业头脑来玩政治的。“奇货可居”这个成语,就是他的发明。
那么,谁是吕不韦眼中的奇货?
秦国的公孙异人。
异人是秦昭襄王的孙子,安国君的儿子。他在自己二十多个兄弟中,排行不前不后,还是庶出,生母也不招父亲待见,因此被打发到赵国做人质。这样的人,明明是没人稀罕的滞销品,怎么会是潜力股呢?
吕不韦却慧眼独具。在他看来,奇货可居这四个字,关键在可居。不可居,再值钱也没意义。异人如果是太子,或嫡子,或长子,或生母得宠,固然价值连城前途无量,却炙手可热高不可攀。相反,正因为他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发配在赵国闲着也是闲着,吕不韦才有了进货的可能。
于是吕不韦问他老爹:种田的利润有多少?
老爹说:十倍。
吕不韦又问:珠宝生意呢?
老爹说:百倍。
吕不韦再问:扶植一个国王呢?
老爹说:无法估算。
如此巨额利润,当然值得干他一票。
问题是,把呆账变成奇货,可能吗?
可能。
前面说过,异人是安国君的儿子。此时的安国君,已被立为太子,迟早成为秦王。但安国君的二十多个儿子当中,没有一个是嫡长子。换一个角度来看,即安国君的任何儿子,都可能立为太子。
吕不韦打的就是这个算盘。换句话说,如果他能让异人成为安国君的接班人,就等于扶植了未来的秦王。这可是一本万利的期货生意。
关键在于,立嫡立储,谁说了算?
从法理上讲,当然是安国君自己。但能够左右安国君的,却是华阳夫人。华阳本是安国君的宠姬,此刻又被立为夫人,安国君对她宠爱有加,言听计从。因此,只要她一句话,异人立马就能咸鱼翻身,身价百倍。
那么,怎样才能让华阳夫人想起并接受异人呢?
算账。
这笔账其实很好算,因为华阳夫人自己没儿子。也就是说,安国君百年之后,接班做秦王的,反正只能是别人的儿子。不过,如果这位公子被自己认领,华阳夫人不就等于有儿子了吗?在“自己的儿子”和“别人的儿子”之间选储君,夫人还用得着犹豫吗?
但,既然是领养,华阳又为什么一定要选异人?因为吕不韦让她明白,只有异人,只有那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异人,才可能像孝顺亲娘一样孝顺她。孝顺也不是有德,是因为有利。没有华阳,异人无法上位;有了异人,华阳后顾无忧。一方需要靠山,另一方需要保险,互利双赢,生意成交。安国君也与华阳夫人盟誓,决定立异人为嫡。
赵国却不肯放人。
吕不韦只好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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