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妃缓缓地走到屏风后面,皇帝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从地上可见她的金凤袍子落在了地上,然后,她伸手拿起搭在屏风上的衣衫,片刻之后,她捡起金凤袍子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她含笑走过来,明眸皓齿,分明还是当年的少女,她双手捧着袍子,走到他的面前,抬头看着他,嘴角含笑,像一朵绽放的鲜明的芍药,贝齿微微一张,“皇上,还你的袍子,还你的恩宠,从此,便只有你欠我,我没欠你什么了,你欠我的,我不与你计较,我们这辈子便当从没认识过,下辈子也不要认识,生生世世,我与你都不必再见。”
他全身冰冷,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想,今晚可真冷啊,或许是四周的空气湿润得厉害,湿润了他的心,湿润了他的眼角。
他麻木地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袍子,没拿稳,袍子落地,他怔怔地看着金线在昏暗的光线中发出闪亮的光芒,隔着时空,他看见了一些东西。
那一年,礼部尚书来跟他说,云妃娘娘只是正二品的妃子,是不能穿黄色的衣裳。
他很恼怒,怒斥了礼部尚书一顿,礼部尚书并不知晓他的心意,他只是想在他寿宴的时候,与她着同一色系的衣裳。
他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虽然不能封她为皇后,但是,他心中,却只把她当做妻子。
于是,他问礼部尚书,“朕不用黄色,用金线绣衣裳可以吗?”
礼部尚书说可以。
于是,他下令,让绣娘们连夜赶工,把本来绯色的衣裳绣成了金色,金光灿灿,与他的龙袍相辉映。
她第一次见到金凤袍子的时候,两眼发光,一手抱过,震惊地道:“天啊,这得多名贵啊?这起码能买到两所宅子了吧?你该不会让我把两所宅子都穿在身上吧?”
他那时候,是满脸宠溺地看着她,对她说:“喜欢吗?你喜欢就好,只要是你喜欢的,多艰难,我也会为你夺回来。”
本以为,她会娇羞地依偎着他说,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陪在我的身边。谁知道,她却继续两眼发光,说:“真的么?那你以后不要给我做衣裳,都折现成银子给我。”
她一直是个守财奴,但是,他是知道的,她在宫中是守财奴,出去却做散财童子,她的银子都拿去做慈善了,还成立了机构,专门照顾孤寡老人和孤儿。
她在宫中是云妃娘娘,在宫外,却是普度众生的女菩萨。
她一直是个宝,他知道,但是,正因为知道,所以从不相信自己已经得到她的爱,所以才会心存猜忌。
他低头,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金凤袍子,喃喃地道:“我不信你,你同样也不信我,你若是信我,当知道我不会下旨赐死你,我把你打入冷宫,只是想让你清醒,我才是爱你的人。”
云妃淡淡地笑了起来,“确实我不信你,从你不相信我的那一天开始,我便没打算再信你,不管是不是你下旨赐死我,我最终都死了。”
他不可自拟地颤抖起来,终于,他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袍子,这袍子曾经很有意义,象征着他对她的爱,但是,现在还有什么意义?
“是谁带旨意去冷宫赐死你?”他问,其实知道问了也多余,他心中早就知道是谁,但是,他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也舍不得什么都不说,因为,如果她愿意说,那么,他还有为她做点什么的机会。
云妃凝望着他,忽地轻轻叹息了一声,“你知道,为什么问我?”
皇帝看着她,想企图从她脸上眸中看出一丝情绪来,哪怕是憎恨也好,但是,他只看到她淡然素净的面容,白得近乎透明,他说:“我会为你报仇。”
云妃又笑了,“报什么仇呢?她要害我的原因你不知道吗?这后宫所有的女人,她都看不顺眼,恨不得弄死一个是一个,因为她爱你。所以,真的要追究起来,错的不是她,也不是你,而是我,是我不听父母的话,执意要与你在一起,所以,我有今日,纯属咎由自取。”
说完,她又轻轻地叹息,“只可怜我的孩子,我生了他,不曾抚养过他,不过,也幸好你还念我们一点旧情,即便怀疑他是我与礼王所生,却没有杀了他。”
“六儿!”皇帝心中顿生愧疚,这份愧疚如潮水般把他淹没,他与云儿的孩子,却被他当做了仇人来抚养,这些年,通共见他的面都没几次,尤其那孩子见到他,还瑟瑟发抖,不知道多害怕。
皇帝并没看见,云妃在看到他有愧疚之色的时候,脸色陡然一松,作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什么冤仇能抵得过对自己孩子的牵挂?她今晚前来并非是为了报仇,而是为自己的孩子来的,在这后宫之中,若一直被漠视,便等同时刻置身在一个悬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粉身碎骨。
云妃轻声道:“若还念我们往昔情分,好好对他,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他平顺一生。”
他听得此言,眸子里染上了一层悲哀的色彩,她怀孕的时候,他曾抚摸着她的腹部问她,“你喜欢皇子还是公主?如果是皇子的话,你希望他日后做皇帝吗?如果是公主,你希望她以后嫁个什么样的夫君?”
她说:“没想过,皇子也好,公主也好,是自己生的,哪怕生一条狗,也必定是疼到骨髓里去的,皇子的话,不求建功立业,只求他平顺一生,若是公主,便盼着能嫁给一个真正疼爱的她的夫婿,仅此而已。”
她其实所愿不多,真的不多,就这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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