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彩撷到底没敢将秦婉婉极有可能是西去宛城投奔宁王的事情说出来,如今宁王是大业举国皆知的反贼,而秦家与裘家,一个是大业闻名的商户一个是位极人臣肱骨,府上的人同反贼扯上关系不知事情该如何控制。再者说她也不愿意叫阿公因着这事儿着急上火,是以便说秦婉婉和小秦氏因着此事瞒不住是以选择了远走他乡。
即便如此,在芜城知县来了之后,秦老还是让他尽可能得通报寻找,估摸着也是担忧恰逢乱世两个女子在外头危险颇多。
安抚了秦老之后裘彩撷回到自己院中,秦萧语走了之后这偌大的秦府便算是落在了裘彩撷身上,他也留下了许多心腹、能手,同时也请得秦老再出山支持。就是现下这个节骨眼儿上,裘彩撷却不愿意再去打扰阿公,因着心下不忍也因着她渐渐觉得自己的不经事拖累了许多人。
既然周遭的人都跟着一起辛苦,她越发没有资格说个累字。
是以她回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给远在京城的裘相书信一封,写明了秦府目前的情况和自己的推测。求助于裘礼烨的能力在去宛城的路上派人将小秦氏母女二人截下。其次,这毕竟是两军对垒前的变故,还是须得告知一下李梵音。
想到李梵音,裘彩撷忽而变得难以下笔。裘彩撷离京到达芜城已然有小半年了,期间她只听到街头巷尾传来李梵音的睿智聪慧、他的战前得利,包括这一次近卫的失利。宛城离芜城距离甚远,消息来得滞后不说器重有几分真实几分伪造她更是难辨真假。
也听说了李梵音身边一直有一位容貌昳丽的江湖女子作陪,即便如今战事艰难倒还是传出了不少才子佳人般的fēng_liú故事。也有说李梵音在拉锯战中一度征不到兵,便答应了龟兹国君和亲的要求,婚事从简将那龟兹国公主迎娶了,这才换来了龟兹国边境线上的兵力援助。
这般流言层出不穷,尤其是裘彩撷知道李梵音是如何一种气度风采更是觉得有女子对他倾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他二人的分别也着实谈不上分别,裘彩撷自暴自弃地认为自己大抵真是如小秦氏说的那般被人赶出皇宫,见不得最后一面也说不上往后的希冀。
是以这半年来裘彩撷在夜间也曾反复想过李梵音可是留下了什么重要的话,结果……结果是她的年岁长了一岁,懂得也更多了。往事离得远了便连她都开始自我怀疑是否李梵音真的有说过这般承诺的话。
尚有更多对自己的不确定……这些叫她在给裘礼烨的信中,在李梵音名字后头些微的空白处留下了一个不可忽视的墨点。
不过这样的纠结没有折磨裘彩撷太久,一方面是随之而来关于秦氏生意场上的巨大业务量以及在有心人刻意制造的问题下叫裘彩撷吃了不少苦,她没能立刻从这个泥坛子里爬起来只能一边写信给秦萧语寻求帮助,一边慢慢地摸爬滚打甩开那周身的泥点子。
另一方面则是彻底给了裘彩撷一个打击。在当年年末的时候,时值裘彩撷带着一众家仆四处游历盘账之际,在京郊的官道上遇上了一群士兵模样的人扶棺进京。那会儿她和她的小商队被士兵挤到了一旁的田沟里弄得很是狼狈。
裘彩撷还记得这天正好是暴雨前乌压压的气候,不单单是她这一支商队连带着身后那些排队进京的也都因着这事儿被拒之城外。撞见扶棺本来就是晦气事儿,更何况如今时值年关。家丁赶忙将她马车的车帘卷下,最后一眼裘彩撷看见个硕大的金丝楠木棺椁被十二个人抬着往里走。
洞开的城门像是怪物张着黑漆漆的大嘴要把这些人、这口棺都吞没了一般。不知道为何,她忽然感到鼻头一酸。
棺椁全部进去了之后,城门毫无预兆地关上了,所有人都被拦在了外头,哪怕还未到关城门的时候守门的军爷还是一副铁面如山的模样。
裘彩撷下了马车亲自去问,她有裘相的腰牌守门的自然要给她几分面子。她是在场被拒之门外的人中唯一一个得知了真相的。
是国丧。太子李梵音阵前中了毒箭,身亡。
方才那便是太子卫队护送棺椁回京,此番京城封城哀悼,所有人进不得里头的人出不得。
裘彩撷只感到一阵天远地转,再回神的时候已经被扶到马车里躺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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