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要喝了,李梵音自然也没那么多讲究,去过裘彩撷手里的药丸便大口饮了起来。那药汁不但浓稠更是呛人口舌,即便他已然屏息将东西好似牦牛豪饮一般吞咽可还是抵不住那袭上脑门的刺激和侵袭肠胃的呕吐感。
饮完了他便捂着口鼻俯身几乎和膝盖持平一处,原是拿东西还不肯安安分分得待在他的肚腹,发作起来的感觉更像是吞了一个烧红的烙铁灼地肠胃好似都要穿孔一般。
“还好吗?李梵音,忍一忍。”
裘彩撷见他着实难受不已,两颊的冷汗顺着额角一直往下滴,她靠近他身旁单手替他捋了捋背脊好叫他这个姿势可以舒适一些。
“无碍。”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任谁听了都无法感到真正的无碍。李梵音低着头因而裘彩撷没有看到的是他涨得通后充血的一对眼睛还有青筋直立的额角,这根本不是无碍,只是强忍着疼痛在她跟前装个无事人。
和喝完药逼出毒素的疼痛想比背后贯穿的伤口简直不值一提,一个只是叫他夜里无法好好翻身,白日里疼痒无比;另一个却是说不出哪里疼但是短时间内累积剧烈的疼痛和灼热在内里,直叫人坐卧难安。
“我去找薛神医。”这样子帮不上忙的感觉叫裘彩撷揪心,不知道喝完药这般疼痛是否真的是药效,裘彩撷吃不准是帮了李梵音亦或是害了他。
“我说了无碍,别乱走。”李梵音咬牙道。
更重要的是,在他恢复正常寻小厮遣薛岐带她出去之前,千万不要一个人落单、千万不要被有心之人找到机会。
他声音不大语气倒是坚定得很,裘彩撷心惊胆战地站在他身边一刻都不敢放松唯恐一眨眼人就不好了。站着便瞧清他的脸,裘彩撷配合他俯身的动作蹲在他身侧,这一蹲不得了,李梵音半边面上明显爬满了好似蚯蚓粗细的黑色筋脉,根根筋脉暴起好似用力戳一下都能爆出血浆来。然而那筋脉是黑色的,裘彩撷倒吸一口凉气。
“李梵音,你的脸!”
心知不好,李梵音心底勇气了巨大的悲痛和懊丧,他猛地捂住面孔整个人更是背向着裘彩撷的方向转过去。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裘彩撷之前还道这只是治疗李梵音外伤的药汁,可这个效果怎么都不是那般作用,更何况外伤难道还不用涂抹金疮药吗?
“怎么回事这事?李梵音你转过来让我看看。”裘彩撷用力扳着他的肩膀,平素里瘦高的身材在这时候非但没能让她如愿倒是硬的像块铁一般。
“你出去!给我滚出去!”近乎嘶吼的沙哑声音自那背对裘彩撷处传出。
屋里统共只有他和她二人,不是他,那这一声吼的自然是她。认识这许久,李梵音都是谦和有礼温文尔雅的,何曾用过这般语气和这般用词!裘彩撷一瞬间几乎难以确认方才那一声还以为是出现的幻听。
随着时间的流逝,紧闭的房间开始逐渐弥漫起了一股腐烂的鱼腥味。这味道裘彩撷并不陌生,因着方才将药碗端进来的时候便闻到属于药汁的腥臭味,只是那会儿还需得靠近药碗一些才能闻得真切,这会儿那味道浓重得几乎是无孔不入。
初时这味道还能忍,再久了这种腐烂的鱼腥味便逐渐演变成了臭味。当下只有李梵音喝了那药,更何况现下屋内只得二人,裘彩撷更是确定味道来源于哪处,她忽而很是忐忑。李梵音,可能比她想象中病得更重了。
裘彩撷闻到了更遑论李梵音自己,他的双目被隐忍的情绪憋得几乎滴血,本是极为漂亮的一双墨瞳现下风云变幻竟然是恐惧和担忧占了上风。他难以面对裘彩撷,人心这回事儿本是爱慕美好便是厌恶丑恶,现下他显然做不了裘彩撷心中的美好只得丑恶二字。
“开窗,你站到窗口去!”
去吧去吧,去哪里都好,离他远一些!
以为李梵音受不住这个味道,裘彩撷没有迟疑将离得最近的那一道窗两扇齐齐打开了。外头就是裘彩撷曾经见过的“樽下幽月”的花海,此刻花期过了自然稀稀落落地谢了一地,只余得几个还零星带着花瓣的,花瓣边上都带着死气的枯黄。
没想到只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当时那满园花香的精致地方居然成了个花冢残窟,此时的风再大吹进来的时候到底带了些衰败的气息。
见裘彩撷不但立刻开了窗更是站得远远的,好半天都没能回来李梵音心下一方面自嘲地觉得正当如此,另一方面却难免更为失落了。他这十几年来也不曾对个女子敞开心扉,现如今却觉得这一片痴心有些错付。
诚然,裘彩撷不明所以离他这个发臭之源远一些也无可厚非,有什么可以苛责的呢?她没有立刻推了门跑出去已然是对他有心了。可是李梵音的感情却在提醒着他,她是嫌弃他的,爱慕那会儿风光霁月的自己,厌恶散发恶臭的自己。
满室的味道散了不少,李梵音也渐渐地平复了自己。毒气随着经络被血液运到皮肤处挥发出来,待那黑色的经络恢复了正常的红色后渐渐隐去,他肺腑间的灼热也渐渐散去了。他再次感受到因为肌肉紧绷而再次裂开的肩胛处的伤口的扯痛,为此他反而松了一口气,体力不支向后一倒便觉得脑袋晕眩眼前发黑控制不住自己。
他知道背后便是软塌所以心无防备,可是他却忽略了之前因为躲避裘彩撷而转移了方向,这会儿一靠下去大半个身子便要狠狠磕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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