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病叟是成名多年的耆宿,嘴脸转变之速,未免也太没气节,有失身份。修罗仙子甚觉突兀,猜想:莫非是他虚与委蛇,假意周旋之策?却又太明显做作了些。盘算起来,性常四人既着宝甲,又不惧毒,几立于不败之地,加之有阵法围困,那是轻易就操了胜算,何况斗了这般许久,万毒门中,那些隐世的高手再迟钝,也该赶来了,说不定已在阵外围了个水泄不通。总而言之,今日想走,绝无可能,恐怕只有力战而死的下场。微微沉吟,彼此都是先天境的绝顶高手,这番道理人人都想得到,那么歪病叟果真是穷途末路又觊觎长生法,而屈服了?
修罗仙子身为大妖,对人族魔族都没什么特殊归属感,本也寄居魔域,自号为魔,投入万毒门本是最无心理负担,但要她就这么揭过受冤枉欺骗之恨,从此低头,任人摆布号令,又决计不甘愿。何况私恨事小,萧如瑟背负失落舍利,门派逐黜的骂名和屈辱,她深知情郎素重师门之谊,那是说什么也要追讨回舍利,以期重列门墙,让他易正归魔,更加不可能,便说道:“朝闻道,夕死可也,我能和萧郎冰释前嫌,重归于好,还要奢求什么百载长久?”眼睛望着盲僧,含情脉脉,语气温柔,但其中一股决绝之意,不辨可知。
戴和正心头一动,想起在药神谷里临别时,血绯烟也曾有这样的神色,她嘱咐要我平平安安。修罗仙子决心殉情,牺牲自己性命,以成全盲僧大师令名和德行,烟儿要我平安,又要牺牲什么了?唉,难道她真的起意害师叔祖,来换我平安。人魔向来势不两立,烟儿兄长恐怕也未见得同意我们这段感情,因此请了杀手,要断了烟儿的念想,顺便以此作为要挟,逼烟儿就范,那是毫不奇怪得了。烟儿受他蒙骗,最后噬魂终究还是对我下手,除此也没人会请杀手来杀我。
人族中人对于“欺师灭祖”之徒,当亲自手刃,请杀手确实不合常理。戴和正想到这里,烦乱不堪,烟儿这么做固是出于爱我,可又叫我如何自处?相形盲僧与修罗仙子之心心相印,戴和正更感黯然。歪病叟真降也好,假降也罢,总是十死无生,凶险危极之局,他并不畏死,可身负坤元卷,乃是师叔祖还魂重生之关键,只得强自苦索,待要想出脱身之计。
盲僧会心微笑,明了修罗仙子的心意,说道:“虹儿,你我本是一体,今日同生共死,那也不枉了此生。”虹儿就是修罗仙子的闺名,盲僧这时叫来,显然想在临死前,定下名分。天下间从此不再有盲僧,不是因为他即将战死,而是他心还尘俗,不再为僧。果然,他又说道:“萧某半生愚钝,什么善法恶法,那是瞧不懂的了。我夫妻二人在此领教便是。”修罗仙子瞧的如痴如醉,只觉情郎昔日英武俊彩的风姿和气概又回来了。两人虽然早相属意,却受各自高傲之气阻绊,又有误解曲委,琴瑟不能得谐,总要在生死关头才能表露心迹,当年在三墟秘境如此,今日亦如此。修罗仙子暗道这或许就是命,可她这时半点也不怨老天,反觉幸福知足。
性常长老不死心,待要再劝,歪病叟踏前一步道:“糟老头子空口白话,未足取信,常长老稍安,且看糟老头子出力,将这不知好歹的男女擒下来,方见意诚。”随之上前几步,双掌一分,道:“两位既有联手御敌的神功,不妨让糟老头子领教领教。”
性常长老等没指望三言两语,就能将这几位劝服,但见歪病叟如此汲汲表忠,均想:看来歪病叟真是寿将临终,特别性常性清师兄弟,曾因此法不惜叛寺盗宝,假死窃经,更是心有戚戚焉,几乎九分断定。又想修罗仙子和萧如瑟二人不肯就范,终须一战,有此老先磨一磨锐气,多少消耗其几分内力,也是好的。当下也不再说话,往旁避开几步,腾出空处。
戴和正又惊又怒,着实看不过眼歪病叟的丑恶行径,说道:“前辈你……未免也太过厚颜善变了吧。”反正局势演变至此,什么脱身计策也欠奉,就不必计较礼节辈分,索性直斥其非。歪病叟正眼不瞧,不屑一顾,冷笑道:“小子,就凭你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议论糟老头子,就一起下场瞧瞧你有多少斤两。”说着气机陡起,两道若有若无的真力,遥遥锁定场中三人,竟然真要以一敌三。
歪病叟所使功法有个名目:“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顾名思义,乃将浩瀚澎湃江流之力,深藏若虚,蓄劲而待,此法非同小可,乃是他生平绝学。萧如瑟和修罗仙子识得厉害处,脚步一错,各自抢占有利方位,如临大敌,全神贯注感应歪病叟捉摸不定的气息,不敢开口应答,以免气息稍泄,便露了破绽。戴和正不知究竟,但感受到凛凛寒意,第一时间也取了守势,心知自己修为差的太远,在场必将碍手碍脚,有害无益,缓缓退出几步,需得等斗法过半,方可寻机参战。
歪病叟处于可攻可守的先着,料定萧如瑟等不会贸然抢攻,是以先行发难,身影一晃,斜刺欺进,萧如瑟与修罗仙子立时跟着变换方位。戴和正见三人起落进退几乎同步,瞬时间三人已经动了六次,却不发招。两方就像旗鼓相当的弈手,未及落子,先争一着半子之先。
又过片刻,三人绕着场中转了三圈,可谁也不觉得古怪,反倒对三人修为造诣十分钦佩,只感大开眼界,即便对歪病叟心怀旧恨和鄙夷的北邙双邪,也暗想:二十年不见,这老不死的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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