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桃已竞妍。
茂茂桃林之中,男子白衣胜雪,以草为席,席地而坐。男子身前,是一张素琴。琴虽素,雕工却是极为精细,梅鹤之画,栩栩如生。
男子抚着这张琴,眼光灼灼,指尖滑过秦角的“御”字。突然间,他笑了。颜如舜华,片片翻飞桃瓣之下,宛如谪仙。
浅笑低眉,轻抬双臂,调弦。轻拢慢捻,纤指在以千年蚕丝为弦的弦上跳跃,轻慢的节奏,缠绵悱恻,诉尽男子与人衷情。琴音悠扬,在花间穿梭。
“师父……”
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然而,男子舞在弦上的指,始终不曾停下。
“师父……不要……再弹了……”
男子被突然出现的人从后方紧紧拥住,琴音断绝,原本带笑的眼眸此时却冰冷异常,“放开!”
舞千弦身形一僵,“师父……”
“闭嘴!”男子厉声喝道,“不要叫我师父,你不配!”
话落,男子身形一闪,反身,脱离舞千弦的双臂,抱琴,绝尘而去。
舞千弦看着空空的双臂,晶莹的泪滴自他完美无瑕的脸颊滑落,“尘霄,我们,就不能回到以前么……”
舞千弦永远都忘不了初见尘霄时的场景,那人的笑,那人的动作,那人的琴音,早已深深烙在他心中。
那时,舞千弦还不是舞千弦,他叫沐无落。
沐无落在他十岁那年,家里惨遭山贼杀害。
小小的沐无落,紧紧地抱住母亲浑身是血的身体,无助地被困在众人之间。无处挥洒的泪,布满整个脸庞,狼狈不堪。
“大哥,这小子长得倒是挺好的,把他杀了多可惜,卖小倌店吧。定值钱!”
而沐无落,在那人的手刚碰上他时,就一口狠狠的咬了上去。
“啊!”那人吃痛,把沐无落粗暴地甩到一边,抽出自己的大刀,“臭小子,老子剁了你!”
沐无落此时仿佛骨架都碎了一般,浑身疼痛不止,想逃逃不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把血淋淋的刀向自己砍过来。
闭上眼,他想,可以见到母亲了吧。
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只有见到母亲的满足。
但,并没有想象中的痛,隐约之中,他似乎听到琴音。
沐无落疑惑地睁开眼,泪水朦胧之中,他看到自己面前飘着一件白衣。
使劲擦干泪水,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男子着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白色袖袍在迎面的风中翻飞,满头青丝倚风而舞。眸眼带笑,绝颜失他色。
那一刻,沐无落几乎以为,他见到了神仙。
“我是尘霄……”
低沉而又慵懒的声音自他耳边传来,沐无落仍是呆着。
后来,尘霄又说了什么,沐无落都没有听到。回过神后才发现,他已被尘霄带入桃林谷中,并成了他唯一一个弟子。
“从今天开始,你便不再是沐无落,是我尘霄之徒,舞千弦,懂么?”
自此,他便成了舞千弦。
他曾问过尘霄,为何要叫他“舞千弦”,他觉得,这名虽好听,却太女气。为此,当时尘霄取笑他的愚昧,并向他解释了名的由来。
“操千琴而后晓声,我是想让你懂得,成功,并非一蹴而就。即如舞断千弦,唯此造诣。”
他当时似懂非懂,却也知道,他的师父,是要他努力。
于是,尘霄教他武功,他便用尽心思去学,只为与那人,有个并肩的高度。
尘霄也曾教过他琴艺,他说,“你可知,闻乐是一种享受,让人得到放松,却也是蛊惑人心、操纵人为玩偶的最好的工具。”
于是,他也知道,尘霄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绝音公子”,而最动听的乐,是他驭人最狠的术。
尘霄也曾问过他,“你知道我的身份后,怕不怕?‘
他摇了摇头,看着尘霄带着邪魅的笑的脸,扑在他怀中,傻傻地说,“不怕”。
其实,又怎会不怕,只是当时坚信,他的师父,不会伤害他。
而只比他大了六岁的尘霄,只是摸了摸他的头,笑,不置可否。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当年还是孩子的他长成了少年。慢慢的,他便怀疑尘霄是否操纵了他的思想。不然,为何他一见到尘霄就心跳加速,或者,想要将他拥入怀间?
后来,他就明白,那是爱。
他问过尘霄什么是爱,只记得尘霄当时沉默了许久,“唉,是你能为对方付出一切的感情。”
那时,他就想,若是师父要他的命,他也会给。那么,这算不算爱?
但,还未等他来得及明白,尘霄就已经向他证明,什么是爱。
他懂了,原来,爱是会让人心痛的。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在竹屋中做好饭菜,坐在门前的木椅上,静等尘霄回来。
尘霄回来了,很晚,他已经睡意绵绵了。然而,在看到师父身后站着一个出尘的男子后,他慌了。
心跳的很快,却不同于心动的节奏。
“他是谁?”他听见自己很平静地问。
“我是御颜。”
“他以后就住这里了。”
两道富带磁性而又清冷的声音响起,他愣住了。随后,踉踉跄跄的一个人,逃入漫漫桃林之中。
背倚桃树,颓然地坐在地上。他看着薄暮夕阳,想着师父刚刚说的“他以后就住这里了”,第一次,心里很痛。
他明明记得尘霄说过“你是我特殊之人,桃林谷才可任意进出,若是他人,一入即死”。那现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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