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吴茱儿不觉已是汗湿了衣襟,双臂发麻,手指几乎捏不住笛子,心情激荡难以平复。回过神来,她才发觉船上的另外三个人都不大对劲,一个个面泛红光,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晕陶陶的样子。
“小娘子这曲子吹得真好。”船夫老伯一声赞,回头一看船都快要飘到岸边去了,连忙丢掉浆子,撑起了竹篙用力扎进水里,一下子就把船划了出去。
甲二和王婆子起哄要她再吹一个,吴茱儿摇摇头坐下来,她擦擦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这曲子真叫古怪,吹了几遍就跟打了一套拳似的,好生累人。
“咦,那条大船作甚?”船夫忽然惊道。
只见前方河道不远处,一艘两层楼高的大船扬着帆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快速地逼近,同他们这条小船的距离之间不断地缩短,没一会儿工夫就到了眼前,眼看着再不转向,就要撞在一起。
吴茱儿认出这就是之前还在他们前头的那艘游船,船夫老伯急急忙撑篙往河岸靠去,试图躲避,可那大船不依不挠地贴了过来,将他们挤到了河堤底下,堵死了去路。
“啊呀呀!”
大船纹丝不动,小船摇摇欲坠,甲二和王婆子吓的哇哇大叫,显然两人不通水性,船夫好险拿竹篙抵住了岸边的石头,才没有翻船。
吴茱儿一把拽住了快要跌进水里的王婆子蹲下,仰头望着高大气派的船只,尽管心中气恼,情知得罪不起,吞下了一口气,高声冲那船上道:“敢请船主人让一让,容我们通过,你们再靠岸可好?”
她只当人家是要靠岸,见他们的小船挡了路,所以不管不顾地撞上了。明明是对方理亏,她却不能生气,只怕船上有什么大人物,争执起来反要吃亏。
“方才何人抚笛?”
头顶传来一句探询,吴茱儿费力地仰着脖子,就见一名男子长身立于船头,背着光看不清面容,穿的是灰衣白衽,蜂腰束带,形容十分之修长。又见他束发披肩,不拘小节,双臂叠于胸前似是抱着一柄长剑,看是个江湖人士,英勇少侠。
她在打量太史擎,太史擎也在打量她,只见一个穿着水红衣梳着丫鬟头的小姑娘,鹅蛋脸,杏仁眼,长相倒是乖巧,可惜了一脸的红点子,不堪入目。嘶,等等,这张脸怎么看起来有点儿眼熟呢?
吴茱儿听见他问话,才道是她刚才吹笛子惹得祸,扭头看了看惊魂未定的王婆子和脸色发白的甲二,咬咬牙承认道:“是我吹的笛子。”
“是你?”太史擎面露怀疑,努力回想在哪儿见过这张麻子脸。
吴茱儿不得已亮出了手上的笛子,举起来给他看:“没骗你,就是我。”
太史擎目中精光大盛,心中已是信了,却还冷着脸质问她道:“你可知你方才抚的是何曲目?”
吴茱儿答不上来,面色发窘。她哪里知道这曲子叫什么,不过是偶然间听来的。
“我、我不知道。”
太史擎正是奇怪她为何能用笛子吹奏出《太白洗剑歌》,所以诈一诈她,谁知她竟不知这曲子叫什么,那她是怎么将一首琴曲改用笛子吹出来的?更诡异的是,他居然能从她的笛声中辨别出音调,简直匪夷所思。
身为一个音痴,不通音律,乃是他生平最大的耻辱,骄傲如他,岂可忍受自己有这样的缺陷。他十二岁出师,游学天下,遍寻奇人奇谱,就是为着有朝一日洗刷耻辱,可是这些年他一次次失望而归,这首《太白洗剑歌》正是他从一位隐士手中得来的曲谱,然而他识得谱,奏得出音,却完全感受不出音律之美,直到今天——
他才算真正地听见一首曲子。
那种意境难以言喻,十分奇妙,分明是另一个人在抚笛,却让他感同身受,分明他从没有真正地听过这首曲子,却能辨识出它就是《太白洗剑歌》。
此时此刻,她那张麻子脸在他眼里,无端变地赏心悦目起来,怎么看怎么顺眼。思绪一转,计上心来——
“你自然不知这是何曲目,”他故作阴沉,没个好脸:“因为此曲乃是吾家传的一本曲谱上所记载,数日前不幸遗失途中,想必被你捡去偷师自学。”
吴茱儿傻眼,没想到她无意中学了人家一首曲子,这就被人诬赖成了偷师。
太史擎看她一脸呆样儿,压下嘴角笑意,继续唬弄她:“你敢说你没有捡到一本蓝皮手札,封面无字,里面记了五首曲谱吗?”
吴茱儿摇头摆手,急忙辩解:“我没捡到你的曲谱,当真。实话告诉你吧,这曲子是我半个月前在河上偷听来的,对了,当时有一艘游船,好像就是你的船吧,我听到船上有人拉弦儿,觉得那调子有趣就记下了。哦,我知道了,该不会那天就是你在拉胡琴吧!”
“噗!”一直躲在旁边偷听的童子忍不住笑喷。天啦,被一个外人听见那魔音穿耳,少主待会儿不会杀人灭口吧。
“......”太史擎脸色一黑,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半个月前他拜会幽兰馆,听了一夜的琵琶,后来将船歇在岸边,趁人熟睡之际,他试着用胡琴奏乐,练的正是《太白洗剑歌》,居然叫她听去了!
“胡言乱语,”他矢口否认,反过来嘲讽道:“你以为你是伯牙在世,堪能闻律知音?只听了一回就能记下曲谱,并将琴曲改作笛音,分明是拾了吾的琴谱,还不承认。”
两人这番言语,落在旁人耳中,倒真像是吴茱儿的不是了。
“小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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