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是个什么概念?
这帮走南闯北的行脚商,到底是有些见识的,和那帮地里刨食的老农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他们知道这个词汇的背后,代表的是学识、地位和见识。
所以这会儿,不光是那一桌了,就是其他桌都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那个商人在那里吹嘘:“我可是听说了,这位张敏之张道,当初在委羽山太清观里面,可是得了文曲星君点化的,回了县衙的那天晚上,整个县衙啊,都是文曲星的星光,里面好像还有个金甲天神从天而降……”
这商人也是人来疯一般,越吹越是玄乎,然而吧,老百姓们最喜欢的,一直都是耸人听闻的新鲜事儿,这毛病别说五百年没变过,就是一千年、两千年都没变过,天天看着自己身边儿这种平静似水,那不是太无聊了?
商辂听着这商人不着边际的话,不由得慢慢地皱起了眉头,到底是状元之才,在京中国子监的时候,祭酒、教习都有意无意地培养他政治方面的东西,加上他也是有些家学的,智商、情商又都不低,触类旁通之下,自然是知晓了这简单的一个“书塾”后面,隐隐约约地代表了什么东西。
“黄岩县……少詹事……杨戬杨尚荆……翰林编修……备倭衙门……张丛张敏之……翰林修撰……”
一连串儿人名、地名、官署名称从商辂的脑袋里冒了出来,他的脑筋急速转动,就开始分析其中的联系来了,越是分析,他脑袋上的汗水就越多,忍不住抓起面前的凉茶来,一饮而尽,就连茶碗之中的那些碎末,都没有理会,一并吞入了腹中。
“少爷……”家人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在家人的眼中,商辂从来就是一个不紧不慢、城府很深的人,便是家中的老爷,都不及少爷有威慑力,或许是有功名加成,但这种印象却是根深蒂固,他何尝看见少爷如此失态?
被家人这么一叫,商辂回过神来,看了看面前的茶碗,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手:“无妨,无妨,不过是想到了些什么罢了。”
一转头,商辂就看见那个喝完了茶水,一脸满足的商人站起了身,就要往外走去,连忙站起身来:“这位兄台还请留步,小可有一事相询。”
那商人身形就是一顿,一转身,就看向了商辂,瞅了瞅那一身与众不同的士子打扮,他的脸上顿时就浮现了笑容:“这位小相公有何事相询?某自是知无不言。”
没办法,整个茶铺里面,大家伙穿的全是粗布衣服,就商辂这么一个穿着绸缎的,太显眼了些,这年月,穿着绫罗绸缎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富贵之人。
像他这种商人,哪怕是腰缠万贯,有什么好料子的衣服也只能自己在家穿一穿,过过瘾就算了,要是穿出来在大街上走动,少不得衙门里走一遭,毕竟嘛,太祖皇帝的规定,商贾贱业不能穿绫罗绸缎,也只有功名在身的,才有那个资格。
而眼前的商辂,穿的不仅仅是绸缎,看那质地,还是做工最好的苏丝,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够穿的起的了,他一个商人,要是敢在这种人面前摆架子,一个不小心就是个死啊。
商辂温润地笑了笑:“兄台说的哪里话,请坐,请坐。”
家人看着这商人坐下,站起身来给他添了一碗茶水,这商人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然后就听见商辂说道:“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小可是个出来游学的学子,正想着寻访名士,讨教一番圣人经典,恰好听见兄台说黄岩县那边开了书塾,还有前翰林院的翰林讲学,故此冒昧出言,想要问个详细。”
这商人的脸上就露出了尴尬的笑容,琢磨了一下,这才说道:“实不相瞒,这消息,也是我前些日子在杭州府听来的,一个黄岩县商会的人在那里说的,着实是一通儿吹嘘,不过看那周围人的神色,却也不像是假的。”
消息的传播,肯定是要失真的,这一点商辂还是很清楚的,一个消息,过了三个人的嘴,基本上就没法信了,尤其是这帮商人为了赚眼球,肯定还是要往里面添油加醋一番的,就这个商人刚刚说的那一番话里,至少就有三成的私货。
而且他估摸着,除了那些玄之又玄的神话传说之外,剩下的,比如什么学费全免、免费提供笔墨纸砚之类的,都是这商人自己编的,毕竟……他是出身地方士族的,地方官府是个啥德行,他还是清楚的。
所以商辂没有追问那句话真、那句话假,毕竟嘛,如今刚刚吹完了牛逼,你就让人家现场自戳了牛皮,也太不道德了些,所以他只是直奔主题:“小可只是想知道,那书塾之中有前翰林修撰开蒙讲学之事,可是真的?”
商人“啊”了一声,连连点头:“当然是真的了,小人绝对不敢说半点儿假话。那黄岩县的商人亲口所说的,便是那个商会的会长都在一旁出言附和,只说黄岩县如今是有了好官,百姓安居乐业如何如何。”
商辂点点头,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来:“耽误了兄台的脚程,小可心中甚是过意不去,一点儿心意,不成敬意。”
这商人一看铜钱,连连摆手:“使不得,可使不得,不过是一点儿小事,某家要是收了这钱,心中都是不安,左右如今天气炎热,喝了公子一碗茶水也便够了。”
说着话,端起茶碗,咕咚咕咚,就把那半碗茶水灌下腹中,然后站起身来告辞。
商辂见了这般,倒也没有硬塞,只是跟着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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