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我到了公司,坐好以后,王小贱上上下下看我半天,然后露出一脸不齿,想说什么,但被我灼灼的目光瞪回去了。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王小贱呈现出一个坐立难安的状态,终于,他忍不住了,转过身来皱着一张脸冲我说:“黄小仙儿,对不起,我实在不能坐在一只大号的茄子旁边工作。”
我一愣,然后问道:“你说什么呢?”
王小贱指一指我:“你自己低头看看。”
我低头一看,羞耻感真是迎面扑来,我上身穿着一件紫色的背心,背心上还印着巴巴爸爸。而下面穿着的皱皱巴巴的棉布长裤居然也是紫色的。球鞋更是点睛之笔,紫中微微泛黑。
睡醒后,我挑了离我手旁最近的一身衣服火速套上就走,没想到,阴差阳错,我居然穿了这么一身闪耀的装备。
我不好意思地看着王小贱,王小贱也是无力回天:“你自己选吧,是把上半身脱了,还是把下半身脱了?”
要我选,我还是选脱了下半身,因为那平坦的上半身一露出来,我更无颜面对世人。
“你就不能好好整理整理衣柜,挑出几件穿出来不让人笑话的衣服吗?”
因为明白自己的潜质,再怎么装扮也和“锦上添花”有些距离,所以我的衣服都是用来御寒和遮丑的,我的人生就是个“基本款”的人生,所以衣服也都用不着什么设计。
而我那个衣柜,从分手后,就被我拉上了警戒线,轻易都绕着它走。迟迟鼓不起勇气打开它,是因为件件衣服上,都有回忆。
今天睡醒以后,我看着自己那条历经风霜的红色运动裤,和已经穿过一轮的七八件师奶款t恤衫,终于决定,打开衣柜的大门,就算会被吸进回忆的黑洞里,我也得把能穿的存货整理出来。
打开衣柜,我看见的不是衣服,而是一块块小墓碑。
这件红色的薄外套,样子古怪不说,摸起来也是滑中微微有些扎手,触感让人毛骨悚然,但是,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大一寒假,我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在ktv里勇敢地唱了一首王菲的《光之翼》。这么不留退路的自爆短处,是因为一个带着牙箍、牙箍里还残留有香菜叶子的猥琐小伙,百无聊赖中一直在伺机勾搭我,为了让他认识到人生无常、软柿子般的姑娘也有力气大声嚷嚷,我便一把抢过麦克风肆无忌惮地唱了起来,唱完以后,猥琐小伙去了厕所,打牌的人们双膝颤抖目瞪口呆,全场的一片寂静中,只有他笑着看着我。
后来他对我说:“别人肯定以为你是来砸场子的,但在我眼里,你是穿着一件红色战衣、闪闪发光、五音不准的摇滚巨星。”
我把这件衣服叠好,放在了脚旁的袋子里。
这件白色的大衣,冬天穿太冷,春天穿太热,生命期只有冬末春初那么短暂地几天。就是那样的一个季节,我和他第一次约会。我穿着这件衣服,和他一半尴尬一半忐忑地沿着国子监那条街,从头走到尾,我很激动,但不知道如何表达,所以一路沉默地看着他;他滔滔不绝,从小学得过雏鹰奖章讲到中学和哥们儿玩闹时不慎被爆过菊花。初春北京的夜晚,乍暖还寒,我冻得发抖,得紧紧闭着嘴才能不让牙齿相互摩擦,他走到孔庙前,在一盏灯下点了根烟,我指着他身后笑起来,他转过头去看,朱红大门上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禁止吸烟”。他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好看的虎牙,我隔着烟雾,挟着无法启齿的感动看着他,他说:“我们走回学校吧!”我腿一软,但却声音温柔地说:“好呀。”
这条长裙,花色杂乱到让人无法形容,但那时我仗着年纪小,常常穿着它,和他在校园里四处瞎溜达,全程都趾高气扬地手牵着手。他曾提出过申请:“宝贝,你换条素净点儿裙子穿行吗,每次看到你这条裙子我都觉得快中暑了。”我无情地驳回了他的要求,因为在他身旁时,不让自己艳丽到甜腻,便不足以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
这一件件流水线商品,却横生出这么多关于过往的记忆,每拿起一件,都会想起刚买下它时,兴致勃勃地穿着它去与他会面时的心情,我装扮好自己,坐到他面前,跟他轻声说,嗨。他说,你今天真漂亮。我指着衣服说,是它们的功劳。
这些年下来,新衣服被洗得褪了色走了形,但好歹还在;而新恋情,却被放进了染缸,被生硬地一染再染,直到我再也认不出来。
不知不觉间,地上已装满了几个袋子,我坐在它们中间,沉默了一支烟的工夫,算作默哀。然后,我拎着这些袋子,打开门,坐电梯,走到小区的垃圾桶旁,把它们一一扔了进去。
旧人说走便走,背影潇洒,生怕稍一回首便化作了盐柱,所以就算留恋,都不会再回头;而这些旧物,在整个过程中见证了那么多的好时光,自己没有行动力,全凭我来决定它们的去留。回忆是病毒,附着在这些衣服上,我若是不狠心把它们抛弃,稍不留神,那些病毒便渗进皮肤融直通大脑,大脑反应不过来,便会让心跟着一起负担,于是我整个人,便会再次陷入自怜自艾的死机状态。
你可以说,至于吗,除了被当做遗物,它们首先是钱,何必这么看不开,不过是失个恋。
是的,好多事都不至于,杀人头点地,不过落下一个碗大的疤,就算地球爆炸,对外星人来说,也就只是一场壮观的免费烟花。
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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