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遗诏上的皇太子并不是承铄,而是先帝长子承铭。承铭即位不久,承铄以禁卫军逼宫,鸩死承铭母子。承铎提兵响应其兄,杀了与他三分兵权的两位老将,才把局势稳定下来。继而承铄追谥其母故妃文氏为文皇后,与先帝合葬。承铄得以登大位,承铎得以独揽军权,而杨酉林、赵隼一干年轻将领也得以崭露头角。
这事说起来不过是在八年前,其时震动寰宇。甚至两年前还有借废帝之名叛乱的,被承铎一战铲平。自是人人噤声,再不谈这皇位正统。然而承铄杀兄篡位,名声上毕竟说不过去,故而他自己也十分忌讳。今天朝堂上遗诏丢失,他勃然变色,只因恐朝中说那是他做了手脚。
以东方看来,他登位已数年,不应做这等无益之事。而这遗诏明说要文治,承铎是个最不喜欢被陈词墨规束缚的人,他要打仗,这遗诏莫不是他偷去的?东方又摇头,以承铎那样的人岂会把这一纸空文放在眼里。
东方心念一动,忽然问:“敢问大人,七王是何样人?”
萧云山并不置评,只拈须道:“诏上说了,幼时微有喜怒不定。”
“喜怒不定者,其性情必偏狭。承恩而不谢,睚眦而必报。”
萧云山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七王因为先帝说他喜怒不定,心中不悦,故而毁了遗诏?”
东方笑:“晚生并不曾说,是大人说的。”
“你……”萧云山怒道,“巧言令色,毫无体统!”
东方一揖,道:“是。”
“是什么是!”
“国相大人教训的是。”东方毫不生气。
萧云山欲要怒斥,又打不着他的笑脸;要作罢又觉得憋了口气。左右不得,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走到门口,又站住了,转回来走到东方面前,盯着他道:“我知道你第一局故意让了我一让!但你若胜我,也不过是二三子之数。年轻人,你有才华,且不恃才傲物,知道轻重。但行事还需稳妥持重,不要跟着五王学!”
他说到前面,东方倒是肃然收了笑听着;说到最后一句,东方不由得又想笑,连忙忍住,老老实实答了声:“是。”萧云山瞪了他两眼,这次头也不回地出了朝房。
东方本来有些疑心那高昌mí_yào的来历和萧云山有关。然而今天和他谈了这许多,却怎么也看不出萧云山有谋害承铄的企图和动机。萧云山会如此揣测,可见七王为人确不好说。东方想着这数月之事,反皱了眉,不知不觉走到了西街,遇到个不速之客,正是承锦带着她的那个大丫鬟。承锦见了他,揭下面纱,先笑道:“近日遇到个难题,正不知如何破题才是,便来请教阁下。”
“公主请讲。”
“君子有隙。”
东方笑道:“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君子不计小隙。”
承锦听了这话,笑道:“大人曾说……有一位妹妹要介绍我认识,今日我就冒昧来了。”
“公主就叫我东方吧,大人可实在当不起。里面请。”东方将她让进院子。
明姬正在院子里喂鸽子。东方就介绍:“这是舍妹明姬。明姬,你上次见过的,十三公主。”
承锦觉得在王府外初遇时便误会了东方,心里过意不去;东方后来作诗讥讽了她,也觉得自己一时轻狂。他二人因怀着这几分歉意,此时便都表现出十二万分的宽容礼貌与诚意。
明姬见承锦和善可亲,与她互相招呼过了,便由衷地说:“公主,你很漂亮。”
承锦被她这么直接的话逗乐了,因笑道:“你也很漂亮啊。”
“我啊?”明姬笑,“吓不着人就是了。”
“你太谦逊了。”
时已入夏,一阵微风吹过,那院子里樱花树上的花朵便簌簌地掉落,如琼雪粉屑。明姬指着那花树道:“你看,今日可算见识什么叫‘羞花’了。”
若是别人这么说,承锦说不定以为是反语;然而由明姬说来,却是十分顽皮的趣语。承锦便也故意抬头望了望天,道:“我说今早月亮怎么落下去了,原来是明姬小姐起来了的缘故。这可算得‘闭月’了。”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东方哭笑不得:“我还从不知道女孩子见面第一件事竟是互相吹捧。”明姬与承锦同时白了他一眼,很有默契地进了屋里。
东方惆怅地看了一眼樱花树,樱花淡定地回望着他。
明姬请承锦坐了,洗了手,现烧水沏了花茶来,两人坐下就说开了,倒把东方扔在一边。明姬托着壶底缓缓将茶倒了八分满,笑道:“这世上的人原爱听恭维话。我小时候在乡里一人照料娘亲,免不了要求一求左邻右舍,把这恭维的工夫练得极好。不过今天可是大实话,就是说得直了些。”
承锦也笑道:“你别以为我能好到哪里去。宫里的嫔妃娘娘们见了面便是互相恭维。凡是对方的衣服首饰、针线书画,乃至皇子皇女,无论好坏都要极力夸奖。且要做得十分诚挚而有分寸。我每每看得想发笑,只是没人可说。什么时候你进宫来,我带你见见那场面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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