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莲:
“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卖驴板肠的:
“不知道。”
李雪莲又去问右边卖活鸡杀活鸡的,卖鸡的正在杀鸡,头也没抬,只是不耐烦地摇了摇头。李雪莲更慌了。不但李雪莲慌了,跟李雪莲来要账的牛头镇卫生院的安静也慌了。但他的慌和李雪莲的慌不同,李雪莲慌的是找不着人,安静以为李雪莲在骗他,一把揪住李雪莲:
“骗人呢吧?”
又说:
“我可没工夫跟你在这里瞎转磨,我还有好多事呢!”
李雪莲抖着手:
“上回来的时候,他明明在这儿呀,谁知这回就不见了。”
安静:
“说这些没用,还钱!”
又说:
“还不了钱,再把你拉回牛头镇去!”
李雪莲不由哭了。哭不是哭找不着乐小义,还不上人家钱;而是如果还不上账,再被安静拉回二百多里开外的牛头镇,就耽误她去大会堂告状了。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再有一天半就闭幕了。农贸市场许多买菜的,见一个小伙子揪住一个妇女在嚷,都过来围观。见李雪莲哭了,有人本欲上来劝解,又听出牵涉到钱的事,也就无人出头,只是个围观。正闹间,一个胖子,胸前裹着胶皮围裙,扛着半扇猪肉,掂把杀猪刀,一看就是个卖肉的,从这里路过;见众人在这里聚圈哄闹,便放下半扇猪肉,钻进人圈,问事情的缘由;问清缘由,又问清李雪莲是找过去在这里卖香油的摊主,忙拉着李雪莲,来到卖驴板肠的摊子面前:
“老季,过去在这里卖香油的那人搬哪儿去了?”
卖驴板肠的:
“不知道哇。”
卖肉的:
“摊子挨着摊子,他临走的时候,能不留句话?”
又指李雪莲:
“没看人家哭了?欠人钱,正遇着难处。”
卖驴板肠的梗着脖子:
“不知道。”
卖肉的:
“不给我面子是吧?”
用杀猪刀指着卖驴板肠的:
“你信不信,再敢嘴硬,我把你的摊子踢了!”
扬起脚,就要踢卖驴板肠的摊子。卖驴板肠的忙绕出摊子,抱住卖肉的:
“张大哥别急呀。这个卖香油的,三个月前和那卖活鸡的打过一架,听说搬到岳各庄了。”
又说:
“我可是听说啊。”
又白了李雪莲一眼,嘟囔道:
“哪有白问事儿的,也不买根板肠。”
岳各庄地处北京南郊,也是一个农贸市场。李雪莲知道了乐小义的下落,他并没有离开北京,心里才踏实下来。这时也知道自己大意了,不该白跟人问事儿。接着对卖肉的汉子千恩万谢。卖肉的摆摆手:
“我就见不得欺负穷人。”
扛起地上的半扇猪肉,转身去了。李雪莲突然发现,这人的背影,跟二十年前在老家拐弯镇集市上杀猪卖肉的老胡有些相像。当年为了让老胡帮她杀人,她和老胡还有一番牵涉。但老胡面上仗义,一听说让他杀人,马上就怂了。李雪莲不禁又感叹一声。
救护车离开东高地农贸市场,向岳各庄农贸市场开去。一个小时后,到了岳各庄农贸市场。救护车停在农贸市场边上,李雪莲和牛头镇卫生院的安静,进了岳各庄农贸市场,寻找乐小义。东高地农贸市场卖驴板肠的人只说乐小义搬到了岳各庄农贸市场,并没说乐小义的香油铺开在农贸市场哪个地方,两人只能一个摊位一个摊位挨着找。但从东头寻到西头,从南头寻到北头,没有找到乐小义。不但没寻到乐小义,连个香油铺都没寻到。过去乐小义在东高地农贸市场开香油铺,香油铺门前,总有两口大锅,一口将芝麻炒熟,接着用电动石磨炸出汁来,流到另一口大锅里;另一口大锅旁架一架电动机,带着两个铁葫芦,一上一下,在漂这油;标志很明显呀。再说,因是香油铺,二百米开外,就能闻到油香。李雪莲担心他们找得不仔细,又回头重找。但从北到南、从西到东又寻一遍,还是不见乐小义和香油铺。这时李雪莲又着了慌,担心乐小义从岳各庄农贸市场又搬走了,或乐小义根本没来岳各庄农贸市场,东高地农贸市场卖驴板肠的人在骗她。不管原因是什么,结果都一样,找不到乐小义。不但现在找不到,接着该怎么找,也不知道。不但李雪莲着慌,牛头镇卫生院的安静又急了:
“到底有谱没有哇,我可没工夫陪你找人!”
又抬腕看看表:
“说话都十二点了,我还得去进药呢。”
又说:
“咱干脆别找了,你还跟我回牛头镇吧;我把你交给院长,往后的事儿,你们说去。”
听安静这么说,李雪莲更加着急。一是着急找不到乐小义,耽误自个儿告状;又听安静说中午十二点了,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明天就要闭幕,过一时少一时,时间也不等人呀。李雪莲下定决心,不管找到找不到乐小义,不管欠牛头镇卫生院的钱是否还得上,她都不能跟安静回牛头镇。可她一个快五十的妇女,大病刚过,迈几步出一身虚汗,身边是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她一时也逃不脱呀。正着急间,突然听人在身后喊:
“带鱼,舟山带鱼啊,清仓处理,十块五一斤!”
李雪莲觉得这声音有些熟。猛回头,见一个摊位前,站着一个穿橡胶皮靴、戴袖套、戴橡胶手套的人,正在用一柄大号螺丝刀,将一坨冰冻的带鱼一条条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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