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上,茉喜早早地睁了眼。一掀棉被坐起身,她揉着眼睛转向身边赤条条的陈文德,忽然发现他那后腰上横着一道巴掌长的红伤,是已经结了厚痂的血口子。
茉喜看着那道伤口愣了愣,没想到陈文德身上带了这样重的伤,而自己也竟然一直毫无察觉。没头没脑地狠拍了陈文德一巴掌,她硬把陈文德拍了醒,“你那后腰是怎么弄的?让人砍了?”
陈文德闭着眼睛迷糊了一阵,然后才含含混混地开了口,“炮弹皮刮的。”
茉喜又给了他一巴掌,“炮弹皮?谁拿炮弹皮刮的你?”
陈文德不耐烦了,翻身背对了她,“炸了,炮弹皮从我后腰上飞过去了!狗屁不懂,还问个没完——谁能用炮弹皮刮我?”
茉喜没跑过战场,所以听了这话,须得花一点时间进行想象。想象完毕之后,她反应了过来,“你都是司令了,还用亲自上战场打仗?你、你真是司令吧?”
陈文德昏昏欲睡地笑了,“我不是,武治平是。”
茉喜思索着没再追问,让陈文德由着性子饱睡了一顿。待到日上三竿之后,陈文德洗漱完毕、也吃过早饭了,茉喜才堵住门口,正色又开了口,“老陈。”她看着陈文德的眼睛说话,“我知道你当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妇道人家,所以你的事情,我也从来不多问。可是今天你得跟我交代交代实话——你那仗到底是打成什么样了?怎么打得你自己都挂了彩?是不是没打好?”
陈文德把双手插进裤兜里,居高临下地垂了眼帘看人,显出两道深深的内双眼皮。这一刻,他显出了几分好看,让人隐约瞧出了他的少年模样,“我没打好,我嗝屁了,不是正如了你的意?”
“别放你那些没味的屁!你当我是跟你闹着玩呢?”
“真的,没放屁。我完了,你正好抱着孩子去找万嘉桂,舒舒服服当一辈子小老婆,多美啊。”
“你还放?!”
陈文德夹着双腿微微弯腰,紧皱眉头翻了个白眼,同时鼻子里很用力地嗯了一声。紧接着舒展眉头站起身,他对着茉喜一笑,“肚里没货,放不出来了!”
然后他迈步向前,轻轻巧巧地推开了茉喜,头也不回地且行且道:“走了,过两天回来!”
茉喜回头望着他的背影,越是看,越是发现他瘦得厉害。对待这人,她现在拿不准自己的感情了,她不承认自己爱他,可是看他现在瘦得像头老骆驼似的,她心里也难受。
她打算等陈文德再回来了,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施展手段,逼出他的实话来。然而陈文德一去不复返,她将自己的手段演练了又演练,却是始终等不到那施展的对象。
这天夜里,茉喜无端地梦见了凤瑶与万嘉桂。
她现在已经不再去想这两个人,然而人在梦里自作主张,竟是又与他们相了会。可惜这不是个好梦,因为梦里的凤瑶苍白憔悴,梦里的万嘉桂则是困兽一般地在屋子里团团乱转,她则是成了个鬼,无声无形地飘在半空中,对他们冷眼旁观。旁观的时候,她无爱也无恨,仿佛和他们之间从来没发生过任何故事——纵是有故事,也都是好故事。
事实上,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的凤瑶的确是苍白憔悴,而万嘉桂在她面前,也的确是在团团乱转。
凤瑶不是有本领有心计的女子,没有去把茉喜解救出来的能耐,但是她有她的韧劲。从年初到年尾,她的心里始终存着茉喜,她不相信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会这么凭空地消失掉,她还不相信自己年纪轻轻,和茉喜会永无再见之日。
不相信的太多了,但是她不说,她只默默地等。
她也从来不责备催促万嘉桂——仿佛是天生地没有脾气,她从来没和人红过脸。上次打了万嘉桂一个嘴巴,事后她的脸火辣辣的,十分羞臊,十分窘迫,十分尴尬,比万嘉桂更疼。
况且责备和催促都是没有用的,她知道万嘉桂也着急,可万嘉桂身为军人,得跟着军令走,纵是想要“冲冠一怒为红颜”,他也没有克制陈文德的实力。
两个人都急,但也都没有急得失态失控,直到此时此刻。
“不是说陈文德已经一败涂地了吗?”凤瑶轻声说话,“还是你的士兵没有把信送到?会不会是他没有看到你的信,不知道你开的条件?”
万嘉桂猛地一摇头——面对着凤瑶,他不大敢耍少爷脾气,如果身边坐着的不是凤瑶而是茉喜,他大概早就变成了急赤白脸。
“不可能。”他压着火气说话,“信是我的人亲手交给他的,绝对不会有错。他一直不回应,大概是有别的主意。”
凤瑶觉得他所回答的都是废话,但是,也压着火气,不肯失了自己的端庄,“那么……要不要另外想些办法?茉喜年纪那么小,还是早产,我真怕她现在……”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她现在……身边没亲人是不行的啊。”
万嘉桂没言语,单是满地乱走。
凤瑶很为难地看了他一眼,没看出他到底是什么主意,又怕他不肯为茉喜尽全力,所以思前想后地,她忖度着补了一句:“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你也应该——”
这话没能说完,因为万嘉桂停住脚步,忽然转向了她。忽闪着睫毛垂眼望了地面,他身姿挺拔,声音却低沉虚弱,“凤瑶,你有没有想过,等茉喜回来了,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凤瑶也垂了头,“我想过。你和茉喜结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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