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霄低着眸问道:“明日侍之以梳洗,什么意思?”
唐天霄只觉脑壳阵阵疼痛,瞥着那张信笺皱眉,显然也是不解。
唐天祺道:“莫不是觉得没欺负够,梳洗清爽了再欺负?”
唐天霄骤然抬头,挑起的凤眸有薄刃的刺骨寒意,竟像要把他生生地刺个透心凉。
“并不是我的意思。”
唐天祺硬着头皮道,“不然……这句话还能怎么解释?”
“那……也比死了强。”
唐天霄哼了一声,慢慢揪紧那张信笺,重重地揉捏成团,眼睛却红了,竟分不出是因为怒气还是柔情。
他低低道:“便是离开荆山,他们也休想回到北赫!朕一定将她带回朕身边!”
她的性情敞朗,并没有中原大家闺秀的三贞九烈,即便给人凌.辱了,若他将她救出来,如先前那般待她,自然会慢慢好起来。
他将信笺掷开,慢慢道:“继续撤兵,但从此地直到北赫各处要道均需布下天罗地网,严密监视。朕便不信,他们带着浅媚能飞到北赫去!”
这里是大周的天下,他该有能力让这些人插翅难飞。
何况可浅媚也从不是那样驯服的人,若给用强带往北赫,不知该怎样一路挣扎,总会有线索留下。
可他还没来得及细细盘算,便见卓锐白了脸,几度欲要上前,却又犹豫地站住脚,一副欲言又止、待说不说的模样。
他头晕心烦,却还能忍住不适问道:“卓锐,你想说什么?”
卓锐脸色更白,忽然跪上禀道:“皇上、侯爷均是尊贵之人,只怕不曾听说过各处衙门审理重案时所用的那些刑罚。”
唐天霄、唐天祺俱是不解,他为什么在这时候提起这个。
卓锐深吸一口气,才有勇气说道:“其中有一种刑罚,其狠毒不下于凌迟,便是……梳洗。”
唐天祺愕然:“刑罚?梳洗?”
卓锐低头道:“对。梳洗,是把犯人去衣后捆在铁板上,以沸水浇上数遍,再以铁刷去抓刷皮肉,刷去一层,再浇沸水,再刷……直至血肉尽去,露出白骨内脏……遇到狠的,预先给犯人灌下参汤,全身外部血肉尽去,人还活着……”
仿佛山风忽然透过帐篷钻入骨髓,恻恻的阴冷之气银针般扎了过来,却觉不出痛来,只是一味地麻痹着,全身的汗毛无一例外地森森竖起。
有半晌工夫,连几人的呼吸都听不到。
“我们大周,也有这种刑罚?”
唐天霄的声音异常的尖锐,尖得变了调,像被看不见的铁锤捶得失去了方向。
卓锐答道:“有。大周延用前朝律法,如凌迟、梳洗、剥皮之类的酷刑都未废除。只是皇上仁德,这些刑罚从来没有使用过。”
“然后呢?”
唐天霄忍着牙齿的格格颤抖,冷冷道,“有人打算在朕的淑妃身上开个先例?”
卓锐伏在地上,手指已禁不住用力抠向地面坚硬的山石,低声道:“皇上,须尽快设法,万万不能让他们用刑!这刑法,只要一用上,人的肌肤尽落,便是救下来,也……也绝难存活……”
唐天祺已急得一脸紫涨,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就因为我们没有及时撤军?就……就用这样毒辣的手段?杀人不过头点地,北赫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真敢这样对待他们自己的公主?”
唐天霄忽道:“如果,她根本不是他们的公主呢?”
唐天祺怔住。
唐天霄面色雪白,轻轻道:“她不是他们的公主,却还是朕的淑妃!传旨,火速撤兵!他们不是要走吗?让他们走,还不行吗?还不行吗?”
最后一声,却转作了凄厉的咆哮,拖着微微的哽声。
一道亮烈耀眼的光束闪过,只听“砰”地一声,特地从山下搬上来的精巧案几已被他的龙吟剑斩作两截,木屑四飞。
木匣连同送过来的污.秽衣衫和肚.兜掉落地上,肮脏破碎,腌臜不堪,怎么也没办法和那个巧笑倩兮的明丽女子联系起来。
红烛摇影,薄帷纱帐,浅紫色的肚兜在他掌中温柔滑落,那对交颈的鸳鸯仿佛在昵喃细语,窃窃低笑……
碧天流光,山林曳翠,她笑意轻盈,着了一身快要融入山色中的清爽翠衣在前方灵动地飞奔着,浅浅的一抹,时隐时现……
却如此清晰地镌在心间,牵引着他的目光,牵引着他的思绪,于不知不觉间……
他头疼欲裂。
外面又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见有人在往内探着,又不敢进来,唐天祺看一眼坐在席上紧抱着头部的唐天霄,急急走了出去。
来的却是禁卫军的一个统领,身后跟着几名禁卫军,却押着个粗衣布服的山野村妇。
他忙低声喝问:“什么事?”
那统领忙上前答道:“刚我们正要撤军时,这个女人忽然冲过来,咿咿哑哑也说不清楚,只是指着山顶的王旗,看样子是想见皇上。”
“说不清话?”
“她的舌头给人割了,好像是刚刚割的。”
近年家国安泰,虽说不上路不拾遗,但凶杀抢劫的案子已经极少。
荆山地处京畿,民风也算淳朴,这两日又是漫山遍野的禁卫军,怎么可能有村妇平白给人割了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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