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欢伸手捧住他的脸,认真回答:“像你这种老狐狸,应该从小就作威作福,所有人都必须听你的。”
他看她仰躺忍着笑,气都有些喘不匀,脸色微微发红。他的声音越发轻了,手指顺着她的衣袖一路向上:“那你呢?你也听我的?”
女儿很快就要回来,裴欢赶紧按下他的手,态度格外诚恳:“大白天的,别闹了……好好,我信,你是好学生。”
南省的冲突让人串联起太多旧事,裴欢执着于华绍亭前十六年的经历,他被她逼着好不容易回忆起一些,说来说去,竟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他由母亲家里的长辈带大,环境传统,因而华绍亭在上学的时候一直没有做过出格的事。
印象里,他第一次感觉出旁人对他的忌惮,是因为学校里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
那会儿男孩大多到了叛逆的年纪,有高年级的学生在校外和社会上的人结交,最后打起来,回校遭到严厉处分。
那人在外边惹了成年人,被学校罚,更不敢回家和家里人说,最后迫于压力从学校顶楼跳下去,就摔在主席台上,场面极惨。
事发突然,瞬间整个校园都乱了。华绍亭就在离主席台几步之遥的地方,他因为身体原因从不参与集体活动,这种时候一般都找个凉快地方休息,结果刚好就离死者最近。
所有孩子惊吓过度,尖叫声此起彼伏,只有他一动不动,连表情都没变。老师冲过来疏散人群,华绍亭盯着地上的人,从头到尾,无动于衷。
后来很多人都记得他当时的话,十几岁的人,冷眼看着身边淅淅沥沥的血迹,说:“痛快死了是好事。”
再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让他最终选择进敬兰会,裴欢反复问,华绍亭却不肯说:“太多年了,都忘了。”
两人聊起来毫无睡意,裴欢准备下楼泡茶,老林却先上来,说笙笙学前班的老师打电话来了,一定让家长过去接一下。
裴欢生怕女儿出什么事,赶紧打电话回去问,幸好没什么,只是小姑娘在书法课上把墨洒了一身,老师让家里人带件衣服拿去换。
裴欢看了一眼华绍亭,先答应下来挂了电话。他正好去走廊里看黑子,老林前几天才找人收拾过,在二层靠墙的位置布置了几道树藤和盆景,引出水,正好可以放黑子出来活动。
她匆匆往楼下走,华绍亭隔着楼梯栏杆问她:“怎么弄的?”
“小孩玩而已。”
裴欢太清楚他宠孩子的毛病,虽然老师在电话里说得委婉,但她也听出来了,肯定有打闹,才让家长去。
“我和你一起。”
“不至于。”裴欢赶紧拦他,他惯孩子不像样,再小的事也都能闹大,“你放心,没人敢动你女儿。”
裴欢很快把小姑娘接回来了,果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小孩子为了谁能坐在靠窗的位置争执起来而已。
如今笙笙性格开朗多了,果真遗传了他们两人的脾气,骨子里也倔。小姑娘到得早,自己选了位置,坐在窗边好好的,结果有人非要和她换,她没觉得自己错,认真到底,最后争起来,两边都洒了一身墨汁。
回家路上,裴欢看她还是觉得不公平,低着头也不说话。裴欢忽然就想起刚才华绍亭还说过,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气鼓鼓的小模样。
裴欢什么硬话也说不出,问她晚上想吃什么。笙笙的眼睛像爸爸,安安静静地盯着裴欢,忽然抱住她的脖子问:“我错了吗?”
“没有,但是笙笙以后就会明白,这些小事无关紧要,没必要和别人生气。”
笙笙眨眨眼睛,那口气当真和那人一模一样:“爸爸说了,除非我让,否则谁也不能抢。”
典型的华氏原则,裴欢没办法了,捏她小脸:“他就不教你点好。”
云层渐渐散了,阳光再度透出来,不晒也不冷,天气刚好。笙笙做过手术,平时体育活动也不能参加,今天温度合适,裴欢就在小区门口和她先下车,陪着孩子散步活动活动,一起走回去。
笙笙一路向前蹦,裴欢拉着她的手,怕她玩过头。两人走着走着,笙笙忽然仰脸说:“老师教加减法,让我们算妈妈的年纪。”她外边披了一件薄荷色的小风衣,张开手臂一跳一跳像只小兔子,“原来我妈妈最年轻啊。”
裴欢看她有点喘,拉住她不许她再跑了,故意吓唬她说:“年轻也是妈妈,不听我的话找谁哭也没用。”
笙笙乖乖向前走,偷着笑,过了一会儿,她晃晃裴欢的手,小声说了一句:“我找爸爸哭,妈妈就没办法了。”
裴欢哭笑不得,眼看小踩到花坛边上,窄窄一条砖路,她过去扶住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向前走。
风里已经有了凉意,住宅区里的环境很不错,绿化也好,道路两边都是大片的常绿灌木,这一季赶上栽了洒金榕,满满铺了几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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