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痛欲裂,慢慢坐起身,偏头望向帐外。
纤纤玉手轻轻挑开帐帘,只见这是间花花绿绿的女子闺房,摆设得很有些俗气,墙面上甚至还贴着几幅露骨的工笔画。
外面隐约传来男子们的调笑声与女子的娇嗔,显而易见,这里该是青楼妓馆。
那么把她药晕的人,应当不是为了把她送回相府拿赏金,而只是看中她的容貌,把她卖进青楼。
逃出青楼倒是不难,就怕青楼里的人突然发现她就是君舒影要找的人,又把她给送回相府……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正欲下床,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一位老鸨模样的女人堆着满脸笑踏进来,“哟,姑娘醒了啊?姑娘姓甚名谁,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沈妙言摇首。
女人的老脸笑成了菊花儿,“姑娘唤我李妈妈就好,这地儿呢,名为天香引,乃是清水城最大的歌楼。我瞧着姑娘穿着普通,料想你应是哪座府里的丫头。你既到了这里,就好好待着,吃香喝辣、绫罗绸缎,一样少不了你!岂不比给人做丫头强?”
沈妙言闻言轻笑。
她不慌不忙地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仔细把长发梳理整齐,“什么歌楼,说得好听,不就是座青楼吗?你要我在这里做个暗娼,若我不肯,不知又有什么后果?”
李妈妈抿嘴一笑,“原以为是个温婉大方的姑娘,瞧瞧这张嘴,没想到竟是个泼辣的!小姑娘,你大约没进过青楼吧?青楼里规矩可是多得很,如今我好声好气地与你细说,你便该从了我。你若不肯,我这楼里,自有十八般武艺,叫你晓得我们的厉害!”
她话音落地,房门被推开,五六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站在门槛外,个个凶神恶煞地盯着沈妙言。
沈妙言从菱花镜里瞥了他们一眼,仍旧不以为意地轻笑。
她正要说话,一名小丫头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对着李妈妈一阵耳语。
李妈妈皱了皱眉,没再管沈妙言,匆匆就离开了。
那五六个男人也跟着她离开,一时间,沈妙言倒是被人晾在了这里。
她梳理好发髻,起身理了理衣裙,大大方方地抬步走向门外。
这里是三楼,楼层乃是圆形结构,从扶栏上可以俯瞰整座大堂。
楼中建造得金碧辉煌,来来往往皆是富家公子,楼内的姑娘们声轻体软,正与他们说笑玩闹。
珠帘间隔的角落里,一位黑衣琴师正在抚琴。
悠扬琴音辽远旷达,倒是为这俗气的歌楼添上了些许雅意。
“天香引……”沈妙言轻声吟诵出这座歌楼的名称,不觉好笑,“名儿倒是取得不错,可楼里干的却不是什么好事……”
她说着,目光再度落在那位黑衣琴师身上。
他穿的大氅颇为宽大,兜帽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张削薄淡红的唇瓣。
唇角微微扬起,右颊上隐约还有个米粒大小的酒窝。
看着,有些面善……
她想着,余光注意到暗处有人,知晓那李妈妈大约派了人监视不许她逃跑,因此倒也不急着逃跑了,反而起了在这花楼里逛逛的心思。
她慢吞吞寻到往楼上走的木制雕花楼梯,踩着铺在台阶上的红毯,不慌不忙地往楼上去了。
天香引共有七层。
她爬到第六层,就见这层的雅座只剩下六间,俱都宽大豪奢,大约唯有一掷千金,才能买下这里的一夜春宵。
而这里的客人也极少,除了来往侍女,沈妙言几乎没有看见什么男人。
她瞥了眼楼下,只见角落那位黑衣琴师,仍旧在抚琴。
他弹得乃是《四面楚歌》。
曲高和寡,悲怆苍凉的曲调,与这花楼里的气氛着实不符。
已有客人唤来侍女要求换曲儿,可那些侍女俱都陪着笑,并不敢擅自命令那位黑衣琴师换曲。
沈妙言挑了挑眉尖,暗暗猜测那位琴师在这花楼里的地位,应当不低。
她想着,正要继续往七楼跑,忽然被人拦住。
两名黑衣暗卫,面无表情地守在楼梯口,望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戒备。
沈妙言歪了歪头,“我不能上去吗?”
两名暗卫并不说话。
其中一人的手,甚至已经放到腰间佩剑的剑柄上。
沈妙言不以为意地转身,“不肯让我上去我就不上呗,大男人对着姑娘家拔剑是什么道理?”
说着,忍不住抬头望向七楼。
对面是一座雅座,门窗俱为紫檀木,细细雕琢镂刻着繁花枝叶,嵌着薄如蝉翼的高丽纸,檐下还悬着两盏正红风灯。
一眼望去,雅致非常。
而令沈妙言诧异的是,那高丽纸后面,正映出一位小姑娘的身影。
小姑娘看起来娇小非常,约莫只有八九岁,隐约能看出穿戴十分华丽隆重,正随着《四面楚歌》的曲调,一板一眼地舞蹈。
虽然幼小,可舞姿却格外郑重严谨。
她欣赏了片刻,目光又回到黑衣琴师身上。
这花楼繁华熙攘,可他的全副心思,似乎都在琴曲上。
唇角始终漫不经心地勾起,酒窝浅浅,莫名带着一丝邪气。
就仿佛,他弹这支曲,只是为了七楼那个小小的姑娘。
沈妙言的目光,忽然转到黑衣琴师的双手上。
那是一双少年的手,格外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她眉尖轻蹙。
这位琴师……
为什么和相府里那位大祭司,如此相像?
恰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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