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没回答,渐渐走远。
灵犀跌坐在地,眼中都是彷徨,彩凤她,可能已经没了……
她惊惶地张望这座太子府,雕梁画栋的富贵庭院,如今看来,却分明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
她哆嗦了下,决意听从沈妙言的话,向管家自请离开太子府。
沈妙言走出灵犀的视线,朝四周喊话,“夜寒,你出来!”
夜寒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单膝跪地,“郡主有何吩咐?”
沈妙言转身看他,试探着问道:“那个彩凤,后来怎么样了?”
夜寒抿唇,犹豫了下,才道:“死了,已经被丢去乱葬岗了。”
小姑娘“哦”了声,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她坐到石阶上,轻轻抱住雪团子,周身有些泛冷。
毛毛和小灰亲昵地蹭了蹭她,她挨个儿摸了摸,似是叹息,似是自我辩解,“我是不愿害人的,可人家害到我头上来,我岂有不还手的道理?”
三小狼嗷呜了几声,眼神纯澈懵懂。
“这样的事,今后,大约还会发生许多吧?”
沈妙言呢喃着抱紧它们,轻轻阖上眼。
眼见着已是十月中旬,宫中把过冬用的夹袄等物什都发了下来,镐京城里各家各户也都早早准备起了冬天要用的东西。
绣娘帮沈妙言重新量了身段,拿着尺码去裁衣。
小姑娘独自坐在隔间,捧着一大块雪白棉布,认认真真地在窗边做衣裳。
她没给君天澜做过衣裳,昨晚睡觉时瞧见他的中衣破了个洞,就起了心思,想为他做一套贴身穿的中衣。
君天澜从外面回来,踏进隔间,瞧见她聚精会神的模样,缓步走过去,在她背后坐下,轻轻揽住她的小腰,用下巴去蹭她的脖颈,“在做什么?”
“别动……痒。”沈妙言拿胳膊肘推开他,继续认真地缝衣裳。
君天澜没再乱动,目光落在矮几一角的纸条上,上面写着他的身量。
心头一热,他侧头,重重香了口她的面颊,“在给我做衣裳?”
小姑娘面庞泛红,抿了抿小嘴,继续缝衣裳,并不接话。
君天澜将她抱得更紧些,声音低沉:“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沈妙言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红着脸回头瞪他,“你别打搅我好不好?人家第一次做衣裳,要很正经才能做好的!”
君天澜眉梢眼角染上浅浅的笑,“那妙妙正经地做衣裳,我在旁边正经地陪着你。”
说罢,从旁边抽了本书,就在她旁边看起来。
沈妙言头一次做衣裳,本就担心做不好,这个家伙又在她旁边坐着,无形之中压力更大,她总怕做不好被他笑,眼珠子都要贴到衣服上了,卯足了劲儿想做套最好的衣裳出来。
两个时辰过后,已是日渐西斜。
沈妙言捧着布料,喜滋滋地凑到男人跟前,“抬手。”
君天澜从书中抬起头,惊诧地挑眉,“做好了?”
“嗯!”
他抬起两只胳膊,沈妙言将手中的东西套到其中一只上。
君天澜看过去,那是一只袖子。
仅仅,一只光溜溜的袖子。
这丫头花了两个时辰,就缝了只袖子!
嗯,还短了一截。
察觉到男人略带鄙夷的目光,沈妙言连忙把袖子脱下来,捧在自己怀里,红着脸强辩道:“做衣服是很难的!我能做好一只袖子,已经很了不起了!”
说着,琥珀色瞳眸里,竟隐隐泛起水光。
君天澜目光下移,落在她的手上。
小姑娘急忙将双手藏到背后。
男人牵住她的大袖,将她拉到怀中,强硬地把她的双手拉到自己面前,柔和的夕阳光晕中,他看见那双手上满是针孔。
粉色的大袖上,还有沾染上的点点血迹。
凤眸莫名湿润,他捧着那双小手,声音喑哑:“疼不疼?”
沈妙言垂着眼帘,“不疼……”
男人的心狠狠抽疼了下,低头对着那双白腻柔软的小手,轻轻吹气。
沈妙言原还没觉着有多委屈,他这一吹,她莫名想哭,很快,眼泪啪嗒啪嗒顺着脸颊滑落,红润的小嘴儿微微张开,一张小脸潮红湿润,像是雨后盛开的牡丹,悬挂着颗颗露珠,颤巍巍令人心疼。
她哽咽了下,忽然扑过去抱住他的脖颈,“四哥……你可不能嫌弃我……”
过去受的所有委屈,在这一刻忽然得到了宣泄。
君天澜沉默着轻轻抚摸她纤瘦的后背,任由她发泄着嚎啕大哭。
夕阳的光从窗棂洒进来,镀在两人身上,男人面容冷峻精致,只那双暗红色瞳眸里,隐隐沉寂着温柔。
那是他从未在外人面前流露过的情绪。
小姑娘哭得厉害,满身满心都在委屈。
从一开始来到他身边,她就在自卑。
这个男人,智慧,强大,隐忍,坚定。
她如何配得上他呢?
她努力地压抑着武,只为了能够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可他如今是大周的皇太子,而她却连一件衣裳都做不好,琴棋书画更是样样都不会,谋略手段也比不过薛宝璋,还总乱说话乱发脾气,她活着不是招人嫌又是什么?
“四哥什么都好,可我什么都不好,我连做件衣裳都要讨你嫌弃,呜呜呜……”
她抱着君天澜的脖颈,哭得十分厉害。
君天澜面露无奈,将她抱到大腿上,拿帕子替她仔细将眼泪擦干净,“我没有嫌弃,真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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