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卿单膝跪下,低头道:“臣愚钝!”
楚云间摇首,示意他退下。
书房归于寂静,年轻的皇帝靠着椅背闭上双眼,三月的阳光在他月白色龙袍上翩跹而舞,恍惚之中,他仿佛又听见觉远大师说过的话。
——命运的星宿轮盘已经发生改变……皇上为楚国、为天下留了一颗火种,她会燃烧起来,直到给这世间,带来真正的太平盛世。
他始终相信沈月如肚子里的孩子才是颠覆楚国的人,毕竟妙言是女孩儿,再如何有本事,也不可能成为皇帝。
可沈月如被神秘人截走,他耗费无数人力都没有寻到半点儿消息。
难道,他就要坐在这里,等着看楚国如何被人灭掉吗?
即便那个人是他的孩子,可他也无法容忍楚国覆灭。
他深爱这个国家,胜过深爱他的子嗣。
他摸着手腕上觉远大师赐给他的菩提手串,无力地发出一声叹息。
国师府。
沈妙言用两层珍珠膏才勉强盖住眼下的青黑,来到花厅,君天澜已经在用早膳了。
她走过去坐下,拂衣给她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她滴了些酱汁在粥里,又夹了两根酸豇豆。
她胃口好,一会儿就吃完了两碗粥,又拿了一笼蟹黄汤包吃起来。
君天澜吃完面,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些人呢?”
“我让他们逃出京城了。”
“你认为,他们会悔改吗?”
说着,又继续吃起来。
君天澜拿了锦帕,慢条斯理地给她擦拭唇角:“你要记住,统治者必要的品质,是心软。最不必要的品质,还是心软。”
“可我不是统治者,我只是个寻常姑娘。”沈妙言推开他的手,用木筷夹起一只蟹黄包蘸了蘸酱料,像是刻意一般,重又将唇角弄脏。
君天澜不厌其烦地给她擦拭,凤眸认真:“不可以再有下次。”
沈妙言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又过了几日,楚随玉的生辰到了。
沈妙言站在闺房的落地青铜镜前,她今儿穿了身绣夕颜花的鹅黄衣裙,梳着整齐的随云髻,髻上簪着红玉钗,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致艳丽。
她对着镜子微微一笑,昔日的盟友办生辰宴会,她当然是要去捧场看热闹的。
君天澜今日无事,便与她一道去了晋宁王府。
此时王府内张灯结彩,往来宾客俱是京中权势,亦有与楚随玉交好的他方富甲。
开席时,沈妙言朝四周望了望,除了坐在夏侯挽挽身旁眉开眼笑的温雅,竟没有见到其他温家的长辈。
她心下了然,大约是楚云间昏迷那段时间,楚随玉的野心惹恼了温爷爷,因此温爷爷才不准温家人过来参加宴会。
却不知为何温雅会过来。
很快,楚随玉带着位侧妃出来,众人献上寿礼,他便笑眯眯宣布开宴。
沈妙言悄悄看楚随玉,他正和旁边的那位侧妃谈笑。
王妃姐姐并未出来。
她握紧手中筷子,想起花狐狸,又禁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然而这事终究是他人的家事,她没有资格插手。
宴会过了一半,楚随玉忽然站起身。
众人知晓他有话要说,便纷纷安静下来。
楚随玉环视大厅,笑容不达眼底:“本王这次操办宴会,一是为了庆祝寿辰。二是为了宣布一件大事。”
众人侧耳聆听,他呷了口酒,声音足以让在座的人都能听到:“本王迎娶温阁老之女,立她为王妃,本想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谁知王妃善妒,屡屡下毒谋害府中女眷,以致到现在为止,府中仍然没有婴孩儿诞生。本王怜惜她年少无知,数次加以谅解,可她屡教不改,在前些时候,再度做出这种事,本王实在心痛。”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震惊于看起来温婉端庄的晋宁王妃,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们环视四周,见温家的人都不在,于是更加相信楚随玉的话,必定是晋宁王妃真的做出了那等恶事,他们才没脸前来参加宴会。
只是不知,晋宁王是否会休弃晋宁王妃?
端坐在君天澜身边的沈妙言,却是不信的。
她静静注视着楚随玉,这个男人的眉梢眼角都是温润fēng_liú,看起来明明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可谁又知道他心肠狠辣、表里不一?
那张嘴舌绽莲花,白的也能说成黑的,死的也能说成活的,真真可怕至极。
这世上人有千面,男人之中,有人表面花心但骨子里痴情如花容战,有人冷漠残酷只钟情江山权势如顾钦原,有人舌蜜腹剑贪恋财色如韩叙之,也有试图同揽江山美人的男人,如君天澜。
千人千面,若不仔细观察,那么便不会知道到底谁重情重义,谁又真正冷漠无情。
男人表面上的话,大抵是不能信的。
女子要找一位才品皆好、用情至深的夫君,当真是非常难的事。
她偷眼望向身边的君天澜,抿了抿唇瓣,悄悄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对方的手指。
君天澜瞥了她一眼,瞧见她那双复杂的琥珀色瞳眸,便知这小姑娘大约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反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握了握。
上座的楚随玉环视众人,放柔了声音:“王妃虽然失德,本王却不愿休弃她,叫她无颜活在人世。所以本王决意将她贬为侧妃,仍旧留在府中,好生娇养,以全多年夫妻恩情。”
他话音落地,便有人称颂起他的宽仁大度。
楚随玉重又坐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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