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鱼声停,觉远睁开眼,朝她微微一笑:“妙妙,很久不曾见面了。或者,贫僧现在该唤你沈嘉?”
沈妙言笑得很不好意思,靠近他,小脸上都是乖巧:“觉远师父,您这些年去哪里云游了?我每年生日您都会去国公府祝贺我又长大一岁,可是我十岁之后您就没去过国公府了。我很想念您,也很想念您做的斋饭团呢!”
觉远笑容慈悲:“我过去给你的预言,你可还记得?”
“记得!”沈妙言认真地点点头,“你说我天生凤格,将来会做皇后。”
觉远怜惜地看着她:“紫薇星宿偏离了原本的位置,很多事情都在改变。”
他说完,沈妙言却不大明白他在说什么。
觉远看着她发懵的模样,笑得越发慈悲,“妙妙,你是有大运势的人,不可再跟从前一样贪玩顽劣。”
“大运势,是指什么?”
觉远笑而不语。
沈妙言坐到他身边,笑嘻嘻的:“觉远师父,我以后是不是要发大财呀?到时候您若老了走不动了,就来找我,我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觉远望着她,笑容越发慈和怜惜,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声音变得有些深沉:“无论你将来走得有多远,在贫僧眼中,你也仍然是当初沈国公府那个喜欢爬树玩闹的小姑娘。妙妙,你有赤子之心,今后的许多岁月里,还望你能给够保持下去。”
沈妙言望着他,脸上的表情难过了几分:“觉远师父,您又要云游四海了吗?您还会回来找我吗?我爹娘和祖母都不在了,您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我一定会跟四哥说,让您住进国师府。您若是愿意,也可以住我的临水阁。”
觉远双手合十,眉间的伤疤也掩盖不了他脸上的慈悲:“一切看造化,一切看缘分。妙妙,你要切记,永远心怀仁慈,永远心怀善意。爱惜这天下百姓,爱惜你脚下的这片大地。”
大风刮过,桃花瓣纷纷扬扬,四周的白雾越发浓郁。
沈妙言回过神时,大石头上盘坐的高僧已经不见踪迹了。
只剩下一个糯米斋饭团。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饭团,小脸上全是呆滞。
她举着饭团,一边吃一边走,这些迷雾就像是通了人性一般,主动在她面前让开一条通道。
她顺着这条路走了十几步,回过头,身后哪里有什么巨大而繁茂的桃花树,更没有什么供游人休息的大石头。
恍惚了片刻,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糯米饭团,忽然有些想哭。
岁月流逝,很多亲近的人都会渐渐离她远去。
爹娘和祖母是这样,每年都会来给她祝贺生辰的觉远师父也是这样。
谁都不能陪她走到最后。
那个长不大的国公府小小姐,其实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间。
她再也不是什么国公府小姐了。
她走出桃花林,只见花容战和谢陶已经等在了出口。
瞧见她出来,花容战摇着白丝绸折扇嘲笑出声:“真是没用,我和阿陶早就出来了,这桃花林号称十里,却连两里都没有。平日里吃得那么多,却连路都不认识了吗?真是浪费粮食啊!”
沈妙言白了他一眼,上前挽住谢陶的手,“阿陶,咱们不理他。”
谢陶望着她手中握着的小半个饭团,好奇道:“妙妙,你从哪里弄来的饭团子呀?”
“哦,桃林里面有个卖饭团的奶奶,你们没遇到吗?”沈妙言含混过去。
“我也想吃饭团了。”谢陶小小声。
“那咱们中午去金玉满香楼吃饭团好了,”花容战潇洒地走到前面,得意洋洋,“金玉满香楼的饭团品种丰富,口感极好,可不是沈丫头手中的糙饭团能够比的。”
“我觉得我的糙饭团才是世上最好吃的。”
沈妙言低头望向手中的饭团,里面包着芝麻、花生、腌萝卜等物,尽管朴素,她却觉得很香。
乘坐马车从桃花林回国师府,沈妙言挑开帘窗,但见天色阴暗,十里长街上摆摊的百姓纷纷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要下雨了吗?”沈妙言轻喃出声,“都三月的天了,今年才下过一场雨……再下一场,也是好的。”
她抬头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小脸上都是凝重:“冬天也只下过一场雪。说起来,今年的天气真是反常呢。”
马车到达国师府,天空已经淅淅沥沥落了春雨。
素问撑着一把纸伞在门口接沈妙言,将她从马车上扶下来,“小姐不在的时候,晋宁王府送了帖子过来,说是晋宁王生辰,想要好好操办,也邀请了小姐。”
“自打楚云间昏迷不醒,他就没掩饰过他的野心。”沈妙言跨进门槛,“说是操办生辰,谁知道他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那,小姐要去吗?”
“去,当然要去。”沈妙言眼底掠过冷讽,“素问你记着,有看热闹的机会,一定要去看。但是要放聪明,不要引火烧身就是。”
“奴婢记着了。”素问笑道。
两人一路来到蘅芜苑,守在门口的拂衣行过礼,便撩开门帘。
沈妙言刚跨进门槛,就听到里面传来顾钦原的声音:“这是我想办法弄来的画像,画的乃是薛家嫡女薛宝璋。表兄,薛小姐才貌双全,薛家又是大周的百年望族,丝毫不逊于谢家。你迎娶她,至少不会在配偶上输给君舒影。”
薛宝璋?
沈妙言的脚步生生顿住。
书房中寂静了片刻,君天澜低沉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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