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洹一路跟在宁绾身后,颇有不送宁绾出去文国公府不罢休的意味在其中。
宁绾莫名想起了词话本里写的,夫君要出远门,妻子携孩子相送的场面……
偷偷看一眼嘴角噙笑,温柔抱着宝官压根儿没注意她的李洹,宁绾去了大半的不自在。
李洹这人,工于心计。
内隐忍且外不发,上到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就没人说他一句不好。
不管面前的人是达官贵族还是平常人家,好像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儿,始终柔柔的笑着……
难怪全天下的女子都将他当做梦中情郎,都以能嫁允王爷为幸,就连宁婕那样目空一切的女子,为了讨好他,也愿卑微到尘埃里,千里寻他而来。
只是,她却是不喜欢这样的性情,逢人都好,对谁都是一样的好,那好有什么好的。
要不是有了李延那层关系,她想,她是绝计不愿意和李洹有来往的。
宁绾抓紧背篓的两根系带,几不可见的摇摇头。
李洹将这细微末节看入眼中,只笑道,
“颜神医医术精湛,再过不久,就该扬名四海了。只是不知,树大招风,颜神医怕也不怕?”
树大招风固然不好。
可难道因为树大了会招风,就一辈子做一棵长不大的小树苗,任风雨摧残吗?
既然都逃不过,何不长成参天大树,与风雨一搏,看看谁的能耐更大一些。
当然,这些话,宁绾是放在心里的,一个字也没在李洹面前提起。
她和李洹又不熟,她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告诉李洹。
李洹无声的笑了,他捏捏怀中宝官柔软的爪子,道,
“二公子似乎十分欣赏颜神医,貌似是想让人请了颜神医一聚。”
宁绾扭头看着李洹。
他这是在给她递话,告诉她柳如风居心不良,想要置她于死地?
他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他们很熟吗?
他们,也不过见过一次面而已,还是那次在梧桐巷子的那家酒馆门口。
“阿绾……”李洹看着宁绾,突然喊。
宁绾一口气没上来,被自己的口水呛得连连咳嗽,面色瞬间涨红。
叫她阿绾,什么意思?
“那天,如玉是这般解释的,说颜神医名倾城,字阿绾。”李洹说。
眉目之间一片清明。
她却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忘了自己在如玉面前自称阿绾吗?
还是说,因为未曾想到会碰到他,未曾想过有别人涉入她和如玉之间,她才会毫无芥蒂的告诉如玉她是阿绾?
不怕如玉怀疑,不怕如玉知道,甚至是有意无意的在向如玉透露她的身份。
宁绾,她对如玉是不同的。
这份不同,是否可以归结于她喜欢如玉?
仅仅是儿女情长,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吧?
李洹温柔的抚摸着宝官的毛,目不斜视的看着宁绾。
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和如玉这么亲近,她图的是什么?
宁绾觉得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一点点在变冷,一点点凝固成冰,她往投出那目光的人看去,只觉那双带笑的眼睛凛冽不可逼视。
长而翘的睫毛,漆黑的瞳孔,平静的表皮下,波涛汹涌。
宁绾知道,他在试探她,可他们不过只是见了一回,他为何对她起了疑心?
因为他是允王爷,她见了他没有惊讶没有讨好?
她是颜神医,自古神医多古怪,少几分谄媚并不能说明什么,再说,李洹也不是那等稀罕表面功夫的人。
因为她分明见过他,她却一副陌生人的模样,对他爱答不理?
这更不可能。李洹是皇帝的宠儿,从小到大,什么样的人没打过见交道,何至于在意她一个小小的江湖郎中。
那么,是为了什么?
宁绾想了,也问了,她开口便道,“不知允王爷怀疑我什么?”
他以为她会转移话题或者是找借口走人,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直白的问出来了。
李洹看着皮囊之下那双澄澈的眼睛,一眼看到了其中的倔强。
带着小孩子才有的偏执。
是啊,你怀疑我,那么你说,你怀疑我什么。
“你知道如玉是谁?”他问。
“当今四皇子。”宁绾老实回答。
喊了哥哥的人是允王爷,她见了允王爷一点也不意外,那她说她不认识李延,谁会相信?
“为何靠近如玉,你与如玉有何渊源?你的目的?你的居心?你的理由?”李洹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这般直白的问了出来。
宁绾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微微颤抖,指尖冰凉。
她靠近李延,没有理由,没有目的,没有居心,这一切,只是因为李延是她的夫君。
她和她的夫君走得近,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从未强迫过自己忘记她曾是李延的妻子,所以,她纵容自己肆无忌惮的靠近,所以,她忘记了这不是前世,而是今生。
前世,今生。
这不是前世,这是今生。
她死了,她已经死了。
新婚之夜,被烙印在心间的耻辱,那长长的,在风中飘荡的三尺白绫。
她耳畔又响起了红豆落地的声音,她似乎看见了白绫穿过房梁后,那抹在半空中飘荡的身影。
红红的,漫天都是红色,艳丽的红,惨烈的红。
她死了,原来她死了。
宁绾伸出双手,看着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十指,片刻恍惚。
“死了?”她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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