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别十多年,我们重又回到‘阎王婆’家,且成了房子的主人,受到了乡民们的热捧。
一行人嘻嘻哈哈地跟着我进了屋,突然又哑了声,挤在房门口看着煤油灯下坐在炕上的三麻子和乡干部周同志,无形中竟都拘束起来。
周同志忙招呼都快进来坐。
可越客气,他们越腼腆,三麻子骂道:“二赖子,坐我这儿,哥我有话问你,特娘的,十多年了咱老兄弟没见着,今晚陪着俺们喝一壶,好好聊聊,还有顺子,吴二鬼,八大锤,都特么过来!”
这一嗓子把众人的腼腆打消了,纷纷进屋挨挨挤挤的或坐炕沿,或做下面的凳子。
我因还要炒菜做饭,就说了声抽身跑到厨房里忙活起来。
而顺子也紧跟着进来,说我帮你烧火,不等我客气,他就坐到了灶前。
顺子比我大六岁,今年也三十四了吧,人老了很多,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七八岁不止。
我们边忙活着,边聊起了这些年来各自的经历。
我当然不能说实话,而顺子却把自己的事一五一十地透了个遍。
据他说,十年前我和三麻子走后,黄福贵父子就委托当地县衙门把他弟弟‘活阎王’的地和房子就卖了。
顺子他们也就各自另寻出路。
他辗转到了邻村在一个外号叫“二夷子”的地主家扛活。
二夷子是当地的土话,单指某人男不男女不女,貌似太监的人。
二夷子虽然那方面不行,但却有三个太太,也就是一妻二妾,不过都没生育,这主要是二夷子的原因。
顺子本就是个老实人,也勤快,体格也好,一来二去,竟被二夷子的小妾三姨太看上了,就像我当年被‘阎王婆’看上那样。
不过二夷子比‘活阎王’年轻,也贼精,即不舍得撵顺子走人,又不能让三姨太过瘾,就这么的,两人虽都互有好感,却终没有肌肤之亲,就是干熬。
去年,潍县解放,二夷子被民兵打死,他的老婆和二姨太也跑了,只有三姨太因为恋着顺子,才留下,甘愿跟着他过苦日子。
我听了也是感慨万千,又想起了玲花,心里酸酸的。
顺子见我神色有些凝重,便问我有媳妇没?
我说有,不过还在外地呢,等有空去接来,顺子连说好。
菜炒熟,饭做好,我们端到正屋里,三麻子招呼着众人上前一起吃,但除了二赖子贪口酒,其他人都表示在家吃了。
三麻子也就不再客气,几个人就大吃大喝起来,馋的其他人瞪眼张嘴,口水咕咚着直吞。
这也难怪,在乡下,不逢年不过节的想吃顿肉是不可能的。
一屋人嘻嘻哈哈一直到后半夜,才曲终人散,各自回家了。
他们啥话都说,都问,但却始终没人敢提狗剩媳妇的事。
乡干部周同志也叮嘱一顿,连夜回了乡上。
我拾掇了残局,去外面关了院门,又关了屋门,和三麻子铺下被褥,吹灯躺下了。
屋内漆黑如墨,我躺在炕上,心里就有些发冷。
这屋有上百年了吧,以前不知道谁死在这儿,但知道“活阎王”两口子是暴死在炕上的,而且还诈了尸,虽然过去十多年了,但恐怖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尤其‘阎王婆’那面容,在脑子里活灵活现,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叫声,每一个眼神,甚至她的死相都如此清晰。
我越想越胆颤,不想又不行,仿佛冥冥之中有个东西牵着你去想。
而三麻子呢,张嘴瞪眼地呼噜连声,这老东西,真是没心没肺呀。
我睡不着,也不敢起来,就那么翻来覆去地熬煎。
突然,不知耳朵听错了,还是脑子出现了幻觉,忽听屋门咯吱一声开了,紧接着外屋传来一阵轻轻的咯噔声,像是有人穿着皮鞋在来回踱步。
我娘,我身子猛地一紧,脑袋就炸了起来。
晕晕乎乎的,又隐隐听见有人在嘤嘤地哭泣,那声音不男不女,至于在哪个角落里哭,我不清楚,也不敢睁眼,只能紧张地凭耳朵搜索判断。
哭声先是在外屋,接着又在我们这屋的某个墙角里,最后竟听到在屋梁上。
哭声时断时续,听的我头皮发麻,整个人似瘫了般一动都不能动。
我试着想睁开眼望望屋梁,可抖了几下,竟没敢睁,只好用手偷偷地戳身边的三麻子,可,任我怎么戳,他硬是没反应,而且,而且他的呼噜声竟渐渐诡异起来,先是光出气,最后竟“嘎”的一下没了动静。
我心猛地一颤,完了完了,麻子咋咽气了?
难道是被“活阎王”或“阎王婆”的鬼魂掐死了?
我这么想着,突然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困难起来,仿佛有一只大手卡在我的喉咙上在暗暗用力。
我憋的越来越难受,可浑身又动不了,只有躺在哪儿恐惧地等死。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嘹亮的鸡叫,我感觉喉咙一下子敞亮了许多,不由大口喘起气来。
随着外面鸡叫声连成片,我惊奇地发现,三麻子的鼾声又起。
我娘,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忽地坐了起来,这才发觉浑身已经湿透了,身体虚的连坐都坐不稳了,只觉得整个身体似一团没有骨骼的碎肉,软软地又倒在了炕上。
脑袋昏昏沉沉的,始终睁不动眼,但我不敢睡,担心一睡就永不能再活过来,只有拼命撑着,极力大喊,可只有嗓子里咕噜,声音根本传不出来。
那种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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