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永璜到来,如懿便渐渐品味出日子的不同了。有了个孩子,便有了新的寄托和依靠。从前总盼着君恩长驻,如今一心一意在永璜身上,连向来安静的海兰也愿意常常过来陪着孩子说笑。每日五更天永璜晨起去读书,如懿便一直送他到宫门外。晚膳时分,便候在滴水檐下盼着他回来。每日晚膳后的时分是母子俩最亲近的时候,有时候是海兰陪着一块儿刺绣描花样子,有时候是如懿一个人捧着书卷看书,永璜便有说不完的话,绕在她膝下,将一日的见闻事无巨细都告诉如懿。或者再背上一段太傅新教的文章,向来偏僻清冷的宫苑里,也因为稚子童音而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因着永璜,皇帝来延禧宫的时候也比以往多了更多。隔上两三日,即便不在如懿处过夜,也必定是要来陪着一起用晚膳,顺便考问永璜的功课。连久未得幸的海兰,也因为一起抚养着永璜,晋位为贵人。
如懿总是想,即便永璜不是亲生的,但或许这样,便已经是太后所说的“美好如意”了吧。
如此,宫中等人更不敢轻慢了如懿,皆以为她平白无故得了个儿子,连运数也跟着转了。渐渐地,不止后宫诸人,连咸福宫也格外客气起来,饶是背地里慧贵妃对孩子眼红得不行,三番五次往宝华殿求神拜佛祈求子嗣,当面里对如懿也不再如往日般随心所欲了。
这一日永璜下了学便有些闷闷的,不似往日般活泼,如懿当着许多人也不便问他,待到用完了晚膳,便携了永璜往御花园去。
时至盛夏,御花园中凤尾森森,桐荫委地,阔大疏朗的梧桐与幽篁修竹蕴出清凉生静的宁谧。彼时夕阳西下,夜幕低垂,北地春归迟,可是曾经嫣紫粉白繁密欲垂的桐花亦大多开败,凋落在芳草萋萋之上,萎谢了残红作尘。那样红千紫百的繁华也不过是春日里的梦一场,最后何尝不是满地萧条?如懿看着天际升起了一颗一颗明亮的星子,仿佛伸手可得,又那样远,远不可及。能握在手心里的,唯有永璜小小的一双手。
她携了永璜在御苑中,看着清凌凌碧水里鲜翠欲滴的新荷底下悠游往来的绯色金鱼,清波如碧,红鱼悠游。如懿叫永璜折了杨柳在手,将捻得细碎的柳叶抛向池中,引得红鱼争相跃起,相嬉而食。
永璜到底年幼,玩了一阵便高兴起来了,如懿示意跟着的人退下,笑着看他:“永璜,心里舒坦些了么?”
永璜拨弄着柳枝在水里蘸着嬉戏:“母亲,儿子舒坦些了。”
如懿倚着池边的白石栏杆坐下,看着他的眼睛道:“既然舒坦些了,心里的话也可以告诉母亲了。今儿为什么不高兴?”
永璜的目光微微一缩,便看着自己的鞋尖蹭来蹭去:“母亲……”
他欲言又止,似乎在迟疑,如懿温柔地道:“回来的时候新做锦袍上哪里都是干干净净的,只有膝盖的地方落了尘土的痕迹。难道是太傅罚你跪了么?”
永璜难过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母亲,今天永琏来上尚书房了。”
如懿心里微微一惊,嘴上却笑着说:“二阿哥才六岁,那么早就开蒙了么?”
永璜道:“皇额娘也来了。皇额娘说,永琏年纪不小了,要跟着我一起读书了。所以今天尚书房还来了两位新太傅,陈太傅和柏太傅,皇额娘说两位新太傅都是大学士,要我们都要听话。”
如懿微笑:“这是好事呀。明日母亲就陪你去见过新太傅。”
永璜丢下手里的柳枝,委屈道:“可是新太傅们对儿子不好!明明永琏第一天读书,坐不住,可是新太傅们居然罚我,罚我在尚书房的外头跪了半个时辰,连教我的黄太傅都不敢拦着。陈太傅还说下次太子……”
如懿立刻警觉:“什么太子?”
永璜茫然地摇摇头:“母亲,什么叫太子?陈太傅叫了这一声太子,被柏太傅喝止了。”
如懿心中没来由地一紧,脸上还是如常笑道:“母亲也不知道什么是太子。但是好孩子,太傅说的话大多有深意,你别逢人便去问,这话不能问的。你说,陈太傅还说了什么?”
永璜乖巧地点点头,又哭诉道:“陈太傅说下回永琏再不听话,就要把儿子关黑屋子里去败火。”他十分惧怕,“儿子知道什么是败火,去年儿子风寒的时候,苏嬷嬷没叫太医来看,反而把我一个人关在黑屋子里不给吃的。那时候我怕极了!”他紧紧抱住如懿,“母亲,我再不要败火了!”
如懿满心酸楚,却有更深的无奈如重云压着她的心头,她紧紧搂着永璜,柔声道:“好孩子,母亲与你的额娘都是嫔妃的身份,所以你的身份也不如二阿哥贵重。在尚书房读书,难免会受些委屈。”她温和的语气里有不容转圜的坚定,“可是你要记得,你是你皇阿玛的孩子,有母亲照料,不能由着他们欺负你。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你便告诉太傅,他们这样罚你,皇阿玛知道么?”
永璜睁大了眼睛道:“母亲,我可以这样说么?”
如懿鼓励似的抱抱他:“你是皇阿玛的长子,照顾幼弟是应当的,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不管是谁,是你的乳母也好,太傅也好,母亲都不许他们欺负了你去。”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纯嫔忧心忡忡地赶过来,在后头唤了一声:“娴妃娘娘……”
如懿见她神色不似往常,忙将地上的柳枝捡起递到永璜手中,嘱咐他乖乖玩耍。纯嫔匆匆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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