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指着那堆厚厚的冰雪对他说道:“昨晚的妖怪,就是这些。”
般若羯罗大吃一惊:“雪崩?”
“正是,”玄奘道,“其实在过凌山的时候,玄奘就曾亲身经历过雪崩,其下落之势,有如冰瀑,一泻千里。当时有很多同伴因此而丧生。可惜昨晚,我竟没有想到是这个。”
般若羯罗心中羞愧,合掌道:“师兄定力惊人,羯罗真是佩服。昨天晚上幸亏有师兄诵经把我的心镇住,不然,只怕羯罗吓都要吓死了。”
玄奘淡淡一笑:“师兄何必过谦?还记得我们被那外道祭司绑住,要被烧死的时候,师兄不是还谈笑风生,一点儿都不恐惧吗?”
“羯罗并不惧怕死亡,”般若羯罗认真地说道,“羯罗怕的是陌生的、未知的东西。”
“陌生……未知……”玄奘喃喃自语,似有所悟。
般若羯罗点了点头:“这大概是上座部佛教徒共同的弱点吧?”
“不,”玄奘摇头道,“玄奘偏好大众部佛教,可是刚出长安时,一样惧怕那些陌生的未知的东西。玄奘以前一直以为这是自己佛性太弱的缘故,今日听师兄这么一说,才明白自己怕的是什么。”
“原来师兄也曾有过惧怕的时候。”般若羯罗竟似舒了一口气。
玄奘点了点头,将深邃的目光望向远方,似乎回到了自己刚上路的时候:“陌生的地方总是让人感到害怕,可偏偏每一个地方都那么陌生。直到后来,走的地方多了,陌生的人、陌生的事情也见得多了,便觉得它们与自己常见的并无太大区别,因而也就不再害怕了。”
说到这里,他随口念诵了一段《心经》里的句子:“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师兄说得甚是,”般若羯罗佩服地说道,“无挂碍便无有恐怖。羯罗也曾走过很多地方,但愿有朝一日能像师兄一样,放下所有的挂碍,从而战胜自己心中的恐惧。”
这时,天上又飘起了点点雪花,玄奘忙回头道:“咱们赶紧吃点东西,也好抓紧时间赶路。”
般若羯罗却不着急:“这天一下雪,肯定走不了了,不如等雪停了再走。”
玄奘叹道:“师兄知道这雪什么时候能停?大雪山究竟不是久呆之地,走一程是一程。”
般若羯罗听他说得有理,也便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重新钻回洞中,简单地用过早餐后,又齐心协力把洞口的积雪清除了些,好让马匹能够走出山洞,继续上路。
雪依旧下个不停,远远望去,山尖几与云天相接,风起云涌之时,眼前一片苍茫。
玄奘与般若羯罗二人,沿着山梁艰难前行,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没有再碰上达什特等人,也没有遇见其他强盗。
经过六百多里的艰难跋涉,两人终于穿越了大雪山,此处已过睹火罗国的地界,进入了高山之国梵衍那。
梵衍那是一个典型的山中之国,其王城位于大雪山腹地,国土东西两千余里,南北三百多里,整个国家被崇山峻岭所包围,行走其间,不是下坡过河,就是攀崖越涧,竟没有一点儿平坦之处。兼之山间道路崎岖,风雪弥漫,其艰险难行,并不比在沙漠、冰山之中好到哪里去。
“我们已经走了两日了,为何一个行人都没见着?”玄奘骑在马上,有些奇怪地问,“这里真是梵衍那国的领地吗?”
“真是梵衍那国,”般若羯罗肯定地说道,“这个国家的山地就是这样,羯罗去年才刚刚走过。”
“那么,还需要多久才能到达都城呢?”玄奘问。
般若羯罗想了想,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个我可说不准,只知道要去梵衍那国的都城,最近的路便是从遇空峪过,偏偏这里的山都差不多,羯罗也不大记得路了。”
“遇空峪……”玄奘喃喃自语,“听起来像个山涧。”
“的确是个山涧,”般若羯罗立即说道,“而且很深、很长,上面有一座铁索桥。去年夏天,羯罗和几位同修跟随当地的向导一起从那里走的时候,那向导跟我们说,要通过那个山涧,须得一个人先过桥,到达对面山顶,起火为号,才能继续前行。结果我们刚过去了三个人,铁索桥突然断裂,可怜桥上的人全都丧命深壑。”
听了这个故事,玄奘心中叹息不已。
这天一早,玄奘与般若羯罗照例拔营启程,接近正午时分,两人来到一个深谷中,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吃了午餐,再行一段,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数十间木制房宅依山傍谷,随地势构建而成,远远望去,倒像是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梯田。
“太好了,”般若羯罗舒了一口气,“走了这么久,总算见到人家了!”
走近一些,两个僧人终于看到了多日未见的同类——那些身着破旧毡衣和皮褐的村民,在山坡上牧马放羊;还有几位在村子周围相对平坦的地方稀稀拉拉地种了些青稞。劳作间隙,他们偶然抬头,蓦地见到两个面貌奇特的沙门从身旁经过,便都好奇地朝他们张望。
玄奘走上前去,合什问讯,向他们打听去国都的路途。
得知是远来的僧人,村民们热心地请他们进村休息,玄奘觉得天色尚早,有些犹豫,一位老者走出来道:“我们这个村子地处偏僻,难得有沙门前来,今日两位大师既然来了,便是与我们有缘,还请停留一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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