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姑娘,”安归走过来,说道,“你搞清楚,这里可只有索戈一个人跟你不对付呀,别把其他人都扯上好不好?”
“老实说,我也不恨她,”索戈道,“就是觉得腻歪。你放心,我是不会跟你一条船的。”
“瞧见没有?索戈退出了,”安归用手在人群中一划拉,“这里面的人都不恨你,你可以任选一个同船。你放心,没人会把你扔河里去的!”
手力们都笑了起来,一付跃跃欲试的样子。
伊塔脸色苍白地望着玄奘:“师……师父……”
一双晶莹的大眼睛里,贮满泪水,眩然欲滴。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玄奘不禁有些心软,唉,这女孩子,一路上确实受了不少委屈。
他想起自己刚刚见到她的情形,那时的伊塔,光彩照人,浑身上下充溢着一种西域女子特有的野性和芜媚,哪里像现在这般谨小慎微?
何况自己当初可是答应过扎迈奇老人,要把她平安带到龟兹,万一她在这条河上出了事……
想到这里,玄奘终于点了点头:“好吧。”
我与她同船,就算不幸出了事,有负扎迈奇老人之托,那也是两个人一起死。
伊塔顿时惊喜万分:“多谢师父!”她心里感动,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道诚,”玄奘转头对大弟子道:“你去和道通乘一条船吧,他年纪最小,需要照顾。”
“不!师父,”道诚急了,“我必须跟师父呆在一起。不然,万一有个什么事,这个女子根本保护不了你!”
“没关系的,”玄奘笑道,“师父走了那么远的路,难道还不能保护自己么?”
道诚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伊塔,这女子垂下了头,一言不发。
“去吧。”玄奘温言道。
“是,师父。”道诚只得答应,往道通那里走去。
索戈和道缘上了一条筏子,他一面操着桨一面冷笑。
“嘿嘿,整天价就是‘我怕,我怕……’”他捏着嗓子学伊塔的语气,“谁知道是真是假?”
“怕还有假的不成?”道缘奇道,“谁还会不怕装怕呢?”
“你小,不懂,”索戈道,“装和装不一样,有些人,明明心里怕得要命,偏要装作不怕的样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呀。哪像这女人,成天价跟在法师屁股后面,动不动就说怕怕,怕怕,简直嗲上天了!”
“这还不怪你?”道缘笑道,“谁叫你对她那么凶的?我都看不过去。”
“我这还算凶啊?”索戈瞪着眼睛看着道缘。
见这小沙弥认真地点了点头,索戈无奈地叹息道:“说真的,要是我真想把她怎么着,那还用等到今天?”
这时玄奘也上了筏子,用桨撑住,等待伊塔上来。
赤离和伊塔的白马分别拴在筏子的两边,为减轻马的负担,它们背上只背了些较轻便的东西,重的则放在了筏子上。
伊塔的脚刚一踏上小船,就像踩了块西瓜皮,险些滑倒,玄奘赶紧伸手扶住了她。
“坐稳了吗?”玄奘问。
看着伊塔点了点头,玄奘便道:“那好,我们走!”
随着这一声出发的命令,十几支木筏离了岸,顺水冲去。
孔雀河绝不像它的名字那般温良,水流湍急,连风也变得狞厉起来。木头筏子就像一片片轻盈的树叶,顺着斜刺的水流疾速冲了下去。
手力们都很兴奋,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第一次乘坐木筏,剧烈的颠簸带给他们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他们大声叫喊着,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波浪的喧嚣遮蔽了所有的声音,只见到彼此大张着嘴巴。
道缘看上去极其紧张,两只胖胖的小手紧紧抓着筏子上的横杠,生怕不小心掉下河去。与他同船的索戈看到他的样子,不禁大笑起来。
残阳在远处雪山的缺口处虚晃着,半边河水已聚成幽蓝色,仿佛变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条河流,深不见底的河水举着他们,汹涌西去。
直到这时玄奘才觉得有些不妙——船行得太快了!
索戈的筏子在他前面,这个大汉试图将筏子拐入旁边较缓的水流之中,但他的努力毫无效果,水流与水流之间似乎有一股神秘的不为人知的界线,绝非轻易可以跨越。
两岸的石壁瞬忽即逝,小小的木筏极为轻快,根本不需要人去划桨,便像箭一般地在水面上穿过!
马匹也不再用四蹄划水,而是收了蹄子,惊恐地躲避着水中突然出现的尖石。
绕过一个弯便进入峡谷地段,河道变窄了,但流速却更快了。玄奘看着前面数尺高的大浪,一个接一个地冲上峡谷壁,他一面以浆为舵,控制着方向,一面在心里默默地诵起经文来。
河水剧烈地翻滚着,犹如烧开的大锅,伊塔紧张得脸色煞白,手心里满是汗水。
一个大浪猛然冲向木筏,把筏头推向半空,然后又急剧坠入浪底,稍后又被推上浪尖。
玄奘紧紧抓住木筏上的横杠,突然看到前面一个一丈多高的恶浪涌向索戈的筏子,几乎是瞬息之间,大浪便将筏上的两人卷入了激流,筏子像一片树叶,翻滚着向前漂去。
玄奘心中一滞,霎那间眼前发黑,头脑一片空白,还未来得及伤感,下一瞬间,又一个大浪将他前面道诚的那个木筏也打翻了!
在叫喊声、波涛声和瀑布的隆隆声中,玄奘竟以为自己在做噩梦,脑海中一片轰鸣。
然而仅仅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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