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日渐贪婪,以为能做你的继母,就没有什么胜任不了的身份。”我注视着窗外静止的高楼大厦,强行咽下一口哽咽,“其实并不是不能,是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想过。”
玻璃上的光时明时暗,露出我和他两张模糊的脸,偶尔的颠簸彼此重合,偶尔的颠簸又彼此交替,他凝重肃穆,我面无表情,中间隔着无法逾越的千山万水。
我和周逸辞相识,我是卑贱如草的失足女,他是高不可攀的权贵。
失足女与权贵向来云泥之别,云成雨贪图人间一时fēng_liú,和泥有了短暂的交融,可云终究是天上的东西,地上被万人踩踏的泥哪怕汇入江流洗得干干净净,也还是触不到云。
车在半个小时后停泊在妇产医院,吴助理提着皮包从驾驶位下来,拉开我这边的车门,我走下去门没有关,周逸辞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他一边点燃一边让吴助理带着我先进去,他忍了一路,烟瘾熬不过去,一会儿检查等结果还要很长时间,医院里没地方抽烟,他只能先吸两口压压瘾头。
我跟着吴助理往大楼走,医院上午患者最多,到处都是人,像一锅熬成浆糊的粥。
每个角落都有挺着肚子的妇女,她们其中有些上了年纪,三四十岁,大多都和我一样年轻,二十出头,在家人或者丈夫伴侣的陪伴下做产检,准备住院生产,她们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喜悦的快乐的,幸福的温柔的,紧张的惊慌的。
可陪在旁边的男人无一例外不是春风满面。
生孩子是女人一辈子最大的事,艰辛与恐惧是男人无法体会的东西。
鬼门关外溜一遭,挺不过来的也就走了,挺过来的从此开始了新的生活,丈夫和孩子成了两座大山,在婚姻里舍身忘我,用余下漫长的时光诠释着妻子和母亲的使命,经济好的还能享受些,经济平庸的这辈子都是生活的奴隶。社会拜高踩低不是没有道理,只有优渥富贵才能让生存像点样子,而不用睁开眼就为了生计发愁。
我站在台阶上回头看,周逸辞坐在车里吸烟,车窗摇下一半,隔着车水马龙我看到他被烟雾笼罩的冷峻面庞,没有一丝表情。
交错的行人时而遮盖住他,只露出半面轮廓,就像一张泛着黄印的老胶卷,放映着无数张时光里纷繁的照片,陌生到熟悉,熟悉又陌生。
他很快抽完了那一根,下车朝我走来,他没有在自己脸上做任何掩盖,完全把自己暴露在所有人眼中,他的风度与气场即便没有下属和保镖拥簇还是十分夺目,许多不认识他的人也在和他擦肩而过时把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
天地间忽然卷起一阵风,风很大,掀动了地面的拂尘,天边滚来一片非常浓黑的云彩,周逸辞用他身体挡在风口处,他西装撂在了车里,咖啡色衬衣被狂风灌入,罩起一个巨大的鼓包,他紧紧把我搂在怀里,这是一阵莫名其妙刮起来的风,几乎让人寸步难行,许多人来不及握住的小包和袋子都挣脱了手掌,在低空中飞扬翻滚降落。
我完全被他挡住,控制在怀里,我两只眼睛看到外面的狼狈,我扯了扯他袖绾,“像不像宇宙的末日。”
他嗯了声,声音被风刮散,变得很淡很淡,“末日有我陪你,不是很好。”
我抬眸看他被风刮乱的短发,像一根根固执的软刺,“如果现在真的是末日,我很愿意,可以拉着你一起死,而不用和别人分享,活着的一半的人,和死了的全部的尸骨,后者更让我满足。”
他笑出来,在所有人惊慌哀嚎和无助中,他笑得特别开心,我们两个都没有恐惧,像格格不入的妖怪。
他搂着我的手臂紧了紧,“这样霸道。”
我们拥抱着,直到好一阵后飓风才平息下来,街道一片狼藉,远处的几辆单车都被刮倒,一些杂物满地都是,矮矮的树木从枝桠折断,花圃全部是残骸。
拥挤在大门处的家属解除警报后才白着脸让出一条路,吴助理在前面走,周逸辞一只手臂横在我腰间,另外一只手挡住我的脸,将我一路送到检查室。
给我检查的大夫一直负责我孕期,他和吴助理很熟,两个人是多年挚友,在这家医院的权力很大,因为吴助理的关系,他不会出去乱说,所以周逸辞也没有回避,他始终在仪器旁边看,大夫在用仪器按压我腹部摆动的过程中,他指着屏幕上显示出的子宫情况给周逸辞解释,我躺着看不好,必须要仰起头,所以只看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我盯着周逸辞的眼睛,他顾不得看我,眼睛紧紧锁定在仪器上,他眼睛深邃而幽亮,盛满了初为人父的温柔。
那是男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表露的温柔。
就像一道突破宇宙和银河最明亮的光束。
周逸辞第一次看到子宫里已经成型的胎儿,那是鲜活的还在运动着呼吸的生命,很小很脆弱,似乎能感受到有多么柔软,多么容易破碎和流逝。
周逸辞问大夫,“他是不是在站着。”
大夫说类似这样一个动作,脸部朝外。
我问他能不能看出男孩女孩。
大夫说需要检查。
他把仪器从我腹部撤离,我撑着床铺坐起来,看向周逸辞,他蹲在地上给我穿好鞋,轻轻握了握我的手,“不需要检查那些,生出来就知道,儿子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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