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险些哭晕的一幕被大厅内吊唁的人看在眼里,他们都显得更加哀戚,只是我没想到周逸辞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住我,所幸其他人都沉湎于穆锡海那样硬朗的身体忽然辞世的震撼中,并没有发现这份异常和失态。
周逸辞薄唇似有似无的擦过我耳畔,像是不经意那般,一连串湿热的呼吸喷在耳蜗里,我身子一抖,旋即瘫软得更厉害。
他哑着嗓子问我还好吗,随着他说话阖动的嘴唇来回来去摩擦我,一次半次算他不小心,何况他也不是不谨慎的人,那两次三次势必就是故意了,老子都死了他还有心情逗我,也不怕穆锡海还魂看到又气活了。
我说没事,他待我完全站稳后才松开手,曹妈看出我们之间流转的气氛不对劲,她迅速将我接过去,用力搀扶住我手臂,裹着我和周逸辞保持开距离,防止招来口舌议论。
第一拨吊唁结束的挚友包括穆锡海生前交好的政委以及一些高干人员,他们和我并不熟悉,私下也从未来得及见,所以只有携带的女眷过来寒暄安抚了几句,他们则更多与穆津霖以及周逸辞接触。
这一拨人要留下等稍后火化遗体时出席,所以现场保镖将他们带到后面的休息厅,等到吊唁结束再前往遗体火化炉,穆津霖注视他们远去后,他将视线收回,凝着眼前虚无的空气意味深长说,“你哭得很伤心。”
我睫毛上挂着眼泪,随着我眨眼的动作而滴落下来,落在胸前的衣襟上,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濡湿了大片,“你不伤心吗。”
“不。为什么要伤心。”
我偏头看他,他脸上还有泪痕,可眼底却是笑意,我说,“他是你父亲。”
他垂眸掸了掸自己袖绾上粘住的一丝纸灰,“世上没有长生不老的人,死没有什么值得难过,我们几十年后不也一样吗。何况还未必能活几十年,谁也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到来。”
他最后这句话让我心里发冷,我想到穆锡海弥留时对我的嘱托和哀求,我有些心酸,“你父亲希望你和逸辞和平共处,而不是针锋相对。”
“你似乎是真的悲痛于他离世这件事。”
穆津霖打断我的劝诫,“可他离世恐怕不是自己造成的,你忘记了吗。”
他赤果的目光内不加掩饰,仿佛在告诉我他什么都知道。
我藏在黑色孝服袖口内的手握了握拳,“为什么不拆穿我。”
他一边整理佩戴在胸口的白花一边从薄唇内吐出三个字,“不舍得。”
这三个字让我微微一怔。
他勾了勾唇角,“男人都爱美人,尤其是聪慧的美人,已经死去的人和活生生在眼前被我惦记的人,哪一个更重要。万一日后我们成为夫妻,这层隔膜怎样破除。”
这下我不只是心里发冷,浑身都在冷,那一晚他和我在床上的场景再度翻滚于眼前,我以为他是一时冲动,男人很多时候并不掺杂任何东西,只是想发泄了,眼前恰好有个还不丑的女人,自然就滚到了一起,只是女人太容易浮想联翩。
可穆津霖这番直言不讳让我听出了一丝不对劲的苗头,我下意识退后半步,他见我脸上表情有些难看,才松口说,“好了,我只是开玩笑,瞧你吓得样子。”
我并没有相信他的解释,我非常郑重注视着在往香炉内添香的周逸辞,他头顶穆锡海硕大的遗像清晰无比,他眉眼温和,可又暗藏锋利,似乎看着所有人,每一个来祭拜吊唁的人,真假虚实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父亲这辈子犯了很多错,在沈碧成心中,他无可饶恕的是糊涂与质疑,在你母亲和你心中,他无可饶恕的是冷落与失职。你其实也恨他,你的童年与少年都被他狠狠管制不得自由,你甚至羡慕周逸辞可以甩手离去,但你割舍不下有些软弱的母亲,你知道你一旦离开,那些妾室会凌驾在她头顶霸道欺辱,你母亲虽然心里坚韧,可为了博得穆锡海好感与怜悯,她只能装出一副柔弱无求的样子。而你更分明同是儿子,你孝顺在左右,可周逸辞回归后穆锡海每次都把在他那里受到的气撒在你身上,他看不上你fēng_liú纨绔,沉溺于吃喝玩乐,他总是说周逸辞如何优秀睿智自持,听在你耳朵里无比讽刺,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你早已扩展你的王国到非常惊人的地步。他宁可把自己的温柔给妾室,也不肯给跟了他几十年的大太太,这些都是你对他的怨恨,所以你明知道我要下手,还对此视而不见。”
穆津霖脸上挑起的笑容收了收,我非常直白干脆戳中了他的心事,他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可第二拨人已经被保安放行进入,为首的杜老板携带家眷从右门进来吊唁,穆津霖并没有机会在说下去,他沉默走向正中站在周逸辞并排位置接受众人的吊唁和祭拜。
杜老板穿着一身黑色,胸口别了一朵白花,身后跟着的夫人和杜靖婉同样黑裙肃穆,不见半点色彩。
杜靖婉进来后目光便紧紧锁定在周逸辞脸上,她看出他的疲惫和悲伤,眼里的心疼都要溢出。
杜老板站在硕大的遗像下痛哭流涕,他回忆了和穆锡海那些感人至深的友情往事,悲痛到只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他捂着眼睛嚎哭,杜太太同样触景伤情,低低的啜泣着。
只有杜靖婉哭不出来,她和穆锡海接触太少,上一次不欢而散后她对这个男人更是埋怨痛恨,她脸面都因为穆锡海的低看丢光了,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捂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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