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方才惹怒了三小姐,以她那脾气,这事儿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满城风雨了,到时候你如何跟老爷交代?”车行到一半的时候,龙一转头看了眼秦承炎道。
“她还没有那胆子敢拿我来大做文章,等会儿你回一趟老宅子,跟老头子打个招呼,就说……”秦承炎说着捏了捏眉心,斜睨了眼我又道,“就说洛家有点音讯了。”
“是!”
洛家有点音讯,可是指我?
秦承炎这明显是话里有话,然而讲完过后他就沉着一张脸,似乎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打算。我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想想还是算了,我跟他终归不是一路人,有些东西直问也不太好。
但我觉得,洛家似乎跟秦家还有点渊源,否则他怎会三番五次提到洛家呢?或者说,若非他看在洛家的面子上,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伸出援手。
罢了,我现在自身难保,即使洛家真有什么秘密,我也没有办法去解开,我眼下只能得过且过了。
这一路上,秦承炎的情绪都很不对,像是处于一种很强的压抑中,脸色甚是阴霾,令人难以靠近。
我感觉他这个人,天生有种不同于常人的气质,并非源自名门的高贵,而是面对血雨腥风的狂傲。仿佛,什么事在他面前都不叫事儿了。
“你跟书月结过怨?”车子驶过十里洋场的时候,秦承炎忽然问我道。
我老实地点了点头,“之前在学校里有过一些不痛快。”
“你也在圣玛利亚女中读书吗?”
“是!”
“那是个很不错的女中,都城最好也是最安全的,那为什么不继续读书?”
读书?我现在这样子还能读书吗?
圣玛利亚女中虽然是最好也是最安全的学校,但收费价格也不菲。妈妈还在的时候,我自然可以无忧无虑上学,现在妈妈不在了,我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还读什么书呢?
过些天我就要去天上人间当歌女了,届时什么理想抱负,什么爱国爱民的情怀通通都没有了。我曾经的理想是当一名记者或者老师,但这大概会成为我有生之年的梦。
这些东西我都无法跟秦承炎说,因为他是那样高高在上。也不晓得为什么,我始终无法把他当做像褚峰那样可以信任的朋友。他是我恩人,也就仅仅是恩人而已。
前边就是天上人间了,大门口这会儿挤满了人,礼炮摆满了大半个街道,像是有什么喜事。
龙一远远就把车停下了,下车过去看了许久才又急匆匆走过来对秦承炎道,“少爷,是曹启宽迎娶都城第一美人凌艳秋,好多跟漕帮有关系的都去了,二老爷、陈四新和田中佐野都在。”
原来宽爷的全名叫曹启宽,龙一直呼他的大名,想必对他并没什么好感。没想到秦家二爷和田中都去了,宽爷这面子还是挺大的。他舍得摆这样的谱来迎娶凌艳秋,说明她在他心里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这个苦命的女人,落在曹启宽这家伙手里怕是完了。”秦承炎唏嘘地叹了声,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忽然想起了宽爷昨夜里对我的兽行,冷不丁颤了一下。秦承炎看在眼里,微微蹙眉,“你也认识凌艳秋?”
“我不认识!”
如果告诉秦承炎关于凌艳秋的事,他一定会追问到底,届时我又不知道找什么借口来圆谎。在他的面前,我有种卑微到尘埃里的感觉,他身上的光芒太强了。
秦承炎也没有多问,让龙一慢慢开过去。我缩在椅背上偷偷打量着天上人间大门口,瞧见凌艳秋和宽爷都身着大红喜服,正在接受众人的祝福。
两人的表情截然不同,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眉开眼笑。但不可否认,即使凌艳秋满脸寒霜,瞧着都美艳不可方物,她长得很古典,很绝世。
她有恩与我,原本我应该过去说一声祝福的,但我晓得她有多么不愿意嫁给宽爷,所以那声祝福我讲不出口。
“阿峰,晚上带着夕夕那丫头来南亭酒店,给你小嫂子敬一杯酒吧。”
我正张望着,忽然听到宽爷大嗓门地说了这么一句,我定眼看去,看到褚峰这会儿正西装革履的站在台阶边跟宽爷说着什么,他身边的秋山手里抱着一个长方形的礼盒,应该是件价值不菲的礼品。看他对宽爷恭敬的样子,想来仍旧被蒙在鼓里,当他是大善人呢。
凌艳秋始终在有意无意地看褚峰,也就是在看他的时候,她的眼神是有光芒的。但她很克制自己,即使眸光灼热得能把人焚化,脸上却一直不露声色。
他们两个印证了一句俗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恐怕,褚峰这辈子都想不到有那样一个绝世无双的女人深深爱着他,还爱了那么多年。
这种情况下,我不敢下去找褚峰,就又把眼神收了回来,忍不住叹息了声。我不经意回了下头,看到秦承炎正眸光灼灼地看着我,这眼神……
“秦,秦司令,你看我做什么?”
“你似乎很在乎褚峰?”他冷冷道,我隐约觉得这车厢里多了几分寒气。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道,“峰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
“峰哥哥?喊得倒是很亲切的,不过好像我听过你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当然是了,你当然是我的救命恩人了,这毋容置疑。”我忙不迭地点头,一脸谄媚。
“但也没见得你喊我那样亲切,又那样惦记我呢。”他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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