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找一个无名无姓的黑袍降头师,无异于大海捞针,龙深已经让白袍降头师协会那边帮忙,但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有什么发现,他不愿将这些事情说出来,让冬至平添烦恼,冬至自然也不会问,他尽可能处之泰然,不给龙深任何压力。
自从上回地下的石碑出土之后,西北分局好是热闹了一阵,现在随着石碑封印加固,派人驻守之后,人手都已经调派别处去寻找石碑了,这里一下子冷清下来,不过特管局冷清是好事,热闹反而意味着出事,有车白坐镇,分局太平无事,也不必龙深这位总局来的副局长视察监督,龙深早已习惯了在总局时时忙碌的日子,现在一闲,反倒有点不习惯了。
冬至就提议去历史博物馆,其实西安他早已来过,博物馆自然也是美术生的必到之地,不过自从成了修行者之后,他现在看见古董就会忍不住联想起它们成精时的样子,虽然他没能亲眼目睹他师父化形的那一刻,但看着别的古剑,也算稍稍弥补遗憾了。
龙深听了他的话,却摇摇头:“博物馆里那些,一般都不会有化形的机会了。”
冬至自然不解。
龙深就道,现代社会灵气稀薄,那些古董器物只能待在博物馆里,没有机会再吸收更多的灵气,虽然每天游客众多,但其实阳气多也未见得是好事,因为世间大多数是平凡人,yù_wàng交杂,他们的浊气反而会影响器灵修行,如上回xx妻子留下来的那只玉镯能成精,已经是非常稀有罕见的,这也是因为玉本身就是山髓的一种,容易吸收天地灵气,又没有被困在某个地方,得以在舒适的环境中缓慢修行,可惜它不行正道,白白浪费了自己的造化。
冬至握住他师父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觉得这只手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那你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大雁塔?碑林?或者芙蓉园?”
龙深想了想,道:“去小吃街吧。”
小吃街这地方,不管春夏秋冬,节假日与否,最能体现全国人民的吃货习性,因为一年到头都是熙熙攘攘,接踵摩肩的场面,冬至本以为龙深会不喜欢这种地方,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提出要来。
两人从胡辣汤吃到酸汤饺子,冬至又吃了几串烤肉,就已经饱腹了,只能看着手头刚打包的烧鸡一脸纠结,心想换作看潮生在这里,别说一只烧鸡,这条小吃街估计都能让他给吃空了。
龙深主动提出要来,但他自己吃得反而不多,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看四处人声鼎沸,白烟蒸腾,说话不大声些都听不见彼此在说什么。
热闹之中,龙深的神情反而有种安祥的淡定,他并不在意吃什么,也不在意是否喧嚣吵闹,似乎对人潮的兴趣远远大于对食物本身的兴趣。
冬至见状就打趣:“师父,你来这里是为了看人?”
龙深还真就点点头。
看人间烟火,世间百态,看众生喜怒哀乐,真切感受那些鲜活的生命,是他需要去守护的珍贵存在。固然这世间有无数黑暗,往往令意志消沉薄弱者灰心丧气,可,但凡有一个人去付出努力,哪怕像精卫填海,夸父追日,就不能说世界是无望的。
冬至心头微微一震。
不知怎的,他现在越来越懂龙深的心思,对方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就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心中所想。
其实龙深从来并不难懂,他甚至可以称得上纯粹而简单,只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去耐心读懂他,而他从来也停不下脚步,去等人明白。
因缘际会,他成为了这个人。
不仅是因为冬至愿意主动,也因为龙深愿意对他敞开心扉,愿意让他读懂。
他爱的这个男人,心中有大爱,肩上有担当,双眼更能装下整个人间。
这时若用什么人间更重要还是我更重要来计较,未免就格局太小了,不过他还是开玩笑:“那我是师父附带的小责任吗?”
龙深低头,看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忽然微微一笑。
“你算是,我的一份小任□□。”
责任是深刻骨中的烙印,而任性是发自内心的畅意。
冬至怔愣,热腾腾的感觉随即从脖子往上蔓延,像刚喝下一碗胡辣汤,胃里发着烧,发散到每一个毛孔时却浑身舒畅。
他以前看龙深冷淡又严厉,殊不知这样的人撩起来才最要命,句句都能戳中他心里最软的那块地方,生根发芽,再也拔不出来。
“师父,你是什么时候对我转变心意,发现……不止师徒之情的?”
前几天巨大的冲击过后,他开始慢慢冷静下来,这个问题在心头盘桓许久,倒不是觉得龙深可能将同情错认为爱意,而是好奇与不解。
如果说是那一夜在海滩上,龙深才临时起意,那肯定不可能。
龙深话少,常常做得更多,但每次做出来的事情,无不是考虑决断之后的结果,他绝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但如果不是那一夜,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仔细想一想,他们师徒中间还分开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冬至在鹭城经历了许多事情,又从长守剑衍生的幻境中看见龙深的过往,心境发生了不少变化。
但龙深呢?
龙深想了想,居然摇摇头:“不知道。”
迎着他隐隐期待而又瞬间黯淡的目光,龙深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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