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灯光的缘故, 他俯视她的一双瞳仁里,仿佛闪烁着某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幽暗的微光。
他应该是无意的,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 却是这么的近, 近的甄朱仿佛能感觉到他靠近时给自己带来的空气里的压力和热气。
她的呼吸乱了, 脖颈变得发僵, 手搭在那柄镂刻着瓣纹的黄铜门把上,一动不动。
……
她显然是被自己这突然的发难给吓到了。徐致深确定。而且, 先前他觉察到的门外的那个偷窥者, 一定就是她。
其实当时他并没有任何不快的感觉,所以也从没起过要去为难她的念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的那一刹那, 看着她冷着脸,今晚第二次在他眼皮子底下扬起个骄傲的小下巴转身就走,那句话仿佛不经他的大脑, 突然就从他的舌底冒了出来。
老实说,私心里,他对这个效果还是满意的。
她的一双眼睛虽然不服输似地和他对峙着, 两片唇瓣,也依旧带了点固执似的紧紧抿着,但是她的脸颊却不会说谎。他清楚地看到, 她融融梨花似的粉嫩双颊, 就在他的注目之下, 慢慢地泛出了一层浅浅的红晕, 向着她柔软耳垂的方向漾开,灯光映照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生了一层细细的仿佛婴儿似的娇嫩茸毛,让人忍不住生出想用指尖触摸的欲.望。
徐致深仿佛闻到了一种来自于她身上的淡淡的气息,像是香皂的香气,又不仅仅只是香皂,还糅杂了一种别的什么,他下意识地想再闻一下,这气息却又消失了,再也捕捉不到。
书房里有那么短暂的片刻,只剩下了静默。灯影里的两只人,就这样依门而立,谁都没有动。
“问花花不言,嗅香香欲阑。消得个温存处,山六曲、翠屏间。”
徐致深的脑海里,模模糊糊的,忽然浮现出少年时曾在闲书里曾读过的这么一句。
已经多少年,他没有过这种风花雪月感了?他陡然惊觉,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刻驱散了念头,肩膀微微一动,正要后退离她远些,见她垂下眼睛,忽然捉起他没有受伤的左侧那只手掌,迫它摊开,用她的指尖作笔,在他的手心里,飞快地写了几个字,然后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你有女友吗?”
她停下,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地望着他。
徐致深猝不及防,一呆。
他迟疑了下,终于,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问这个做什么?这和你有关系?”
但是摇头之后,他立刻就感到后悔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搭理她。
之前她在门外偷窥,他并没觉得被冒犯,但此刻,或许是因为她这种和她身份完全不相称的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咄咄逼人,令他心里生出了一丝类似于隐私被人窥探的不悦。
他的神色立刻就变了,语气也生硬了,刚才那种隔雾观花似的朦朦胧胧,顿时消失。
他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她。
甄朱咬了咬唇,垂下眼睛,再次捉起他的手,这次,慢慢地,用力地,一笔一画地写了什么,然后一把甩开,扭头,再没看他一眼,伴随着轻微咔嚓一声开锁的声音,她打开门,身影轻巧地出了书房,撇下他快步而去。
他看得清清楚楚,她在他掌心里,用她的指尖,先是写了个“坏”,然后,画了个圈圈。
徐致深起先不解,低头看着自己空白一片的手掌,研究了片刻,恍然。
坏蛋。
他在半敞的那扇门后,僵立了片刻。
……
已经是下半夜了。
徐致深回到自己也位于二楼的那间主卧,进了浴室。
这么多年,像这样的小伤,他已经见惯不怪,除了有些疼痛,动作不便之外,寻常的事情,自己完全可以应付,只是这回不巧,伤的是右手。
他单手,一颗一颗地解开扣子,略微吃力地脱去衣裳,露出精壮的身体,对着镜子,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取了毛巾,蘸水拧干,擦去身上还留着的残余血迹。
最后他从浴室出来,仰面躺在了床上。
这几天他忙碌极了,尤其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此刻闭上眼睛,还如同走马灯似的,一幕一幕地在他面前闪现。
他曾经历过不止一次的暗杀现场,不能说熟视无睹,但确实,从没有像今晚这样,那一幕,令他此刻想起来还感到有点后怕。
军工厂的技术人员很快赶到现场,将爆.炸物的残留提取做了鉴定,结果也很快报到了他这里。
这是上世纪末,欧洲才出现的烈性炸.药.黑.索金,威力远超梯恩梯,但它面世之初,是被推荐用于医疗,到目前为止,即便是在西方的武.器黑市里,也很少出现黑.索.金炸.弹的踪影。
但是今晚,这团小小的,因为做成火柴盒形状而躲过安全检查被带了进去的东西,如果不是预先得到提醒,他难以想象,如果它按照暗杀者的最初设想如愿爆.炸的话,今晚的法华饭店西厅,将会变成什么样的人间地狱。
是什么人,竟然能想到利用这种西方最先进的爆.炸设备来阻止张效年的北上复出?
他额头被一块铁皮划破,因为伤口不大,所以没包扎。
但是现在,它忽然开始抽痛,一下一下地跳。肩膀处的伤仿佛也跟着表达不满,令他感到很是不适。
他抬手摸了摸额,放下手时,停在了眼睛前。
他睁开眼睛,望着空白的手心,想起今晚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两个字,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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