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朱成了一条小雌蛇,从头到尾,皮肤雪白,背上覆着整齐而嫩粉的细细鳞片,体姿绵软,柔若无骨,倘若有阳光照射,美丽的必定近乎妖艳。
但她却被困在了一个石壳里,白天承接日精,夜晚吸收月华,以此维系生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的日子,从她来到这里之后,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那夜她和老猫幻象的那一场对话,不过是个梦境而已。
没有想到,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老猫最后的纵身一跃,将她送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和原来她所熟悉的认知完全不同。
这个世界里,有神,有魔,有人世界,神魔对立,壁垒森严,俗世凡人,人间烟火。
这里的时间,百年弹指,千年流光,而对于凡尘之人来说不可想象的遥遥万年,于证道修仙者而言,也不过是回眸一望而已。
老猫将她送来这里之后,用感应继续告诉她,这就是她所要经历的第一道轮回,它能将她送至这里,却无法掌控之后的一切。
从她决定进入轮回的那一刻起,福祸生死,全在她自己掌中。
甄朱并不惧怕,她只是焦急地问它,这一世的向星北是谁,他在哪里,她又什么时候才能从困住自己的石中出来和他相遇,但是无论她怎么追问,老猫却不再回答了。
它就此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从那以后,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流逝。被困在石壳里的甄朱,也从一开始的焦急、迷惘,彷徨,渐渐变成了隐忍的等待。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困在这块石头里,但既然已经来到这里,那么总有一天,她一定能遇到向星北,她需要做的,只是安静地等待,等待自己能够重见天日,等待她命中注定的那个已经将她彻底忘记的前世爱人来到她的面前,她要唤醒他对她曾经的爱,以此来救赎他们那个原本已经天人永隔的现世。
但是孤单的等待,却又是如此的寂寞。在漫长无涯的时光里,在这块孕育她,也禁锢了她的石头里,她只能一遍遍地幻想着,这一世的向星北会是什么模样。
他可能和她一样堕入了畜道,以天为庐,以地为盖,懵懵懂懂,逍遥自在。
他也可能是人世间的一个翩翩读书少年郎,她在思念着他的此刻,他正在窗前挑灯苦读,于顿笔之间,梦想有朝一日金榜传胪,红袖添香。
又或者,他就是那些从她面前经过的苦心孤诣想要求仙问道的万千人中的某一个。
这里过去的东方尽头,就是鸿钧上境,那里是鸿钧老祖的仙山洞府。然而通往上境的途中,却还隔着一道穷桑之谷,谷中深涧横斜,恶水涛涛,鹅毛不浮,怪鱼噬人。
每过五百年,东岸上境就会有船只来到西岸,接渡有缘之人入山问道。
但是凡人的寿命太短,又有多少人,能够等到这五百年一次的接渡?
西岸之侧,森森骨山,夜晚发出的蓝色鬼火犹如幽灵呼号,全是千万年来那些想要自己渡河却不幸丧命于此的入山人的白骨。
有人行至岸边,心生恐惧回头,但更多的人依然前仆后继,什么也不能阻挡他们修仙证道的决心——假使有幸渡过穷桑,那就意味着进入了求仙之人梦寐以求的上境,即便最终无缘入得仙门,但仙山上境之中,遍地灵禽异兽,处处琼枝灵泉,喝一口仙泉,吃一枚丹果,回到凡间,也足以叫人身轻体健,延寿百年。
在漫长的等待岁月里,甄朱就这样看着无数求仙者从锁着她的那块石头面前走过,有人去,有人回。
他们中间,有男人,有女人,有白发苍苍的老翁,有器宇轩昂的少年,也有像她一样因造化而得以开智的精灵和妖怪。
或许有一天,向星北也会经过这里,然后在她的面前驻足停留。
无论这一世他变成了什么样子,于千万人中,她一定能够一眼就认他出来。
但是五百年过去了,从没有人向她栖身的这块石头多看上一眼。
每一个从她面前经过的东去行者,他们的脚步都是如此匆匆,仿佛唯恐迟了一步,那条通往上境的渡船就会被前头的求仙者占去了先机,而每一个转身回来的人,无不步履蹒跚,垂头丧气。
直到这一天,从远处那条被修仙人踩出深深足迹的野径尽头,走来了一个人。
他渐渐走的近了。
是个中年道士,头发用木条在头顶绾了个道士髻,面容清癯,目光清明,身上一件灰扑扑打着补丁的旧道服,脚上一双破了的芒鞋,腰间一柄锈剑,除了走路生风,足底飘然似乎不沾地面,看起来和每天从甄朱面前经过的那些求仙人并没什么区别。
漫长时光,甄朱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之中,早已学会了忍耐。
只一眼,她就知道这个道士不是她等待的那人。
又一个五百年来临了,来自上境的仙渡将要出现,最近每天,都有形形□□的人和幻化成人的精怪从四面八方赶去穷桑。
这个中年道士,应该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甄朱静静地看着他从自己面前经过,道袍飘飘,想到自己这一世那仿佛永远望不到头的漫长等待,心中渐渐泛出苦郁滋味之时,忽然,那个道士仿佛觉察到了什么,霍然停下脚步,转过头,视线投向了甄朱栖身的石头。
他目光如电,令甄朱一下紧张了起来。
这块石头,在锁住她之前,不知已在这里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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