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非常诚恳:“花溶,今晚我真的无意侮辱你。我准备了许多东西,原以为你会喜欢……你到金国,在我府邸做客,我不知多欢喜……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嗯,那个猪肉盘子是招待贵客的……”他思索一下,才继续说下去,“耶律观音只是我的第二娘子,我尚未娶正妻……”
他安排“家宴”,原是讨好于她,不想弄成那样。一时很迷惑,女人不是以成为一堆女人中最尊贵最受宠者为荣么?
她为什么不这样?
花溶冷笑一声,金兀术,他其实一直并不明白,两人之间究竟阻隔着什么。第一娘子,第几娘子,他只会纠结这些。
“与我何干!你的家事,不要告诉我,不想听。”
他呼吸急促起来:“怎会与你无干?我……”
“我乃岳鹏举之妻!”花溶转身就走。
金兀术一把拉住她,怒道:“你想出去送死?真要被大太子抓去了,我可不会去救你。你少给我惹麻烦……”
花溶被他揪住动弹不得,外面又实在凶险,不敢贸然出去。
两人僵持一会儿,她忽道:“要如何才能救出张弦他们?”
他一瞪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花溶无话可说,又低叹一声:“唉,不知扎合怎样了……”
金兀术眼里放出光来,喜道:“你还关心扎合?”
“哼,你金国,就这一个好人,唉……”
“叛徒!那个该死的叛徒!”
花溶紧张道:“他死了?”
“不曾,被鞭打一顿后放了。”
她松一口气。
这时,金兀术的心情却大为好转,她竟然还惦记着扎合的安危!惦记女真族男子的安危。仿佛惦记扎合就是惦记自己。
原来,并非所有女真人都是她的敌人。
有些也可以不是,比如扎合。
心里模模糊糊地升起喜悦的希望,十分激动,难以言辞。
“花溶,时候不早了,你先去休息。这次宋金和谈,也许会先放回一批宋俘……”
“你还骗我?!大太子那么凶狠,是像和谈的样子么?”
“你有所不知,大太子自作主张,狼主却另有打算。所以,张弦等人死不了的……”
她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明日就会召开为期两天的联盟会议,两天后,一切就会有个定论。花溶,你就呆在这里,只要在我行宫周围活动,大太子的人就是站在你面前,也绝不敢捉拿你……”
这本是金国的秘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一时心血来潮,告诉她这些,但见她眼睛突然亮晶晶的,再也不是那种憎恶和仇恨,心里竟觉得无比高兴。
“花溶,两国交锋不杀来使,我纵然攻打宋国,也不与你为敌!”
“……”
他牢牢盯着她:“花溶,我再也不会与你为敌了,你呢?”
她回答不上来,转身进了屋子,砰地一声关门,并反锁上了。这种石门,是从里面插栓,很难从外面破坏,这也是她还敢勉强住在这里的原因。
金兀术牢牢盯着那道紧闭的石门,摸摸猪头一般的脸庞,觉得一阵生疼。
马蹄声划破夜色的沉寂,仿佛绿色的大地,落下令人震颤的冰雹。
马过高岗,马上之人勒住缰绳,马一扬蹄,马背上的人敏捷地跳下来。
身后,两名随从下马,低声道:“大王,金兀术的府邸就在前面两里许。”
“好,刘武,你藏好马接应,马苏,你随我前去。”
“大王,四太子府邸警备森严。”
“不妨,且先去扰攘一番。”
连续两日,金兀术不曾回府,家里一切,全由王君华安排。那夜之后,王君华不得金兀术传召,不敢回去,秦桧也劝她先观望,免得自讨没趣。可是,在低矮潮湿的马厩住一晚,又连吃两顿粗劣到极点的女真下层的糠麸窝头,四太子府的豪华佳肴终究战胜了心里的尴尬,她施施然地,便又回府,心想,一见四太子,自己就跪下赔罪,好生侍奉他,他总不至于赶自己走。
所幸一回去,竟然得知金兀术去出席联盟会议,她松一口气,立刻便以女主人身份自居,又发号施令起来。
其他侍妾也得知了当晚的一些事情,知她狐假虎威,便冷言冷语讥讽,王君华大怒,却又不敢对女真的女子发作,只拿了天薇公主泄愤。
天薇公主知她狠毒,一向畏惧,从不敢招惹她,这次,无缘无故又被她盯上,罚必须在天明之前洗净所有府邸的衣物。
府邸人多,这些脏衣服起码要三天才能洗完,王君华大发雌威,天薇只好连夜洗漱,深夜,北地之水极寒,她独自在昏暗的灯下,边洗边哭,只愿生生世世不要再投生在帝王家。
秦大王等夜探金兀术府邸,循着灯光看去,见一女子低声哭泣。马苏正要去抓了来拷问,却见阴影里,一个打扮得十分妖娆的女人出来,尖声怪气:“天薇,地毯洗完没有?明日四太子回来要用……”
天薇纵然是泥人也有个土性,怒道:“王君华,你真无耻,当着你丈夫秦桧面跟虏人行淫……”她虽为金兀术侍妾,但对金兀术毫无感情,潜意识称他为虏人,这一愤怒,就说了出来。
王君华一耳光就掴在她的面上:“小贱人,你敢称四太子为虏人,今天,自家先将你抽筋剥皮……”
她一脚正要向天薇踢去,忽然身子失去平衡,已经被一只大手抓在半空:“四太子那厮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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