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那人身子一缩,手中纸包顿时散落开来,里面的东西飞得到处都是。
丁一忠这才注意到,那人身材不高,营养不良的模样,瘦瘦的一把能掐断,没什么威胁。至于刚才的那纸包,包的是酱下水,自己一脚把人家买的东西踢飞了。
“我的下水哟……”那人顾不得胳膊疼痛,急忙弯腰捡起空空的包装纸,低头四处寻找飞散的酱下水。
刚刚卢灿也吃了一惊,顺势将孙瑞欣拉到自己身后,这会听见对方的哀嚎,憋不住笑出声来。什么叫我的下水?那是猪下水好不好?
接过他手中的篮子,对丁一忠使使眼色,示意他过去帮帮忙,问问怎么回事。
“哎哟,你们真是…倒霉催的…我就是想要问问,有好东西,你们这些香江人要不要?怎么动手动脚的呢?哎哟喂,我的下水,这可真真的全毁了。”
絮絮叨叨中,卢灿算是听明白,感情这人刚才在天宝楼看见自己出手豪绰,想要卖东西给自己。
他的话勿论真假,卢灿都没忽略这个人。
谁让津门是清末到解放初期,内陆文物最大的集散地呢?
“近代百年看津门”这句话真心不是瞎说的。这里是北方最早的开埠城市和港口,这里不仅洋人聚集,还聚拢了众多的清末遗老遗少,大量的富商豪族北上津门,文人汇聚、思想家聚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记录下曾经的畸形繁华。
“别捡了,都是灰土!喏,这份算是我们赔给你的。”卢灿从篮子中挑出一份酱肘子纸包,递给对方。他购买的下水,原本就切得很碎,再加上前段时间津门也下雪了,混上泥浆,根本就不能要了。
“别介,你这是什么意思?”
“赔你的,别多想!”卢灿手一伸,塞在他怀中。
那瘦瘦的中年人,虽然想要拒绝,可最后还是咽咽吐沫,“那……哥哥就多谢了!”
“去我家坐坐?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可以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聊。”卢灿指指远处,邀请道。
“介合适吗?”
“走吧,中午让丁哥赔你一杯酒,这事就算揭过去?”
“那成!就去叨扰一顿。”他瞥了卢灿手中篮子一眼,再度抖抖喉结。
从劝业场到张老小院子,走了十五分钟,卢灿弄清楚这位的身份。
他还真没说谎,他家有好东西!
这位瘦瘦的中年人,名叫华克倖,是解放前津门大家族华家的后人。
其祖父也是牛人一枚,津门八家之首华世奎。“津门劝业场”这五个大字,就是华老的杰作,字大一米,笔力苍劲,气势弘雄。
华世奎在华家兄弟中行七,因此被人尊称为“华七爷”。
作为津门艺术家的代表,卢灿对他的事迹很熟悉。
华世奎从小就被誉为神童,十六岁时得中秀才,十九岁时中举人,续年,由内阁中书考入军机处,荐升为领班章京;奕劻组亲贵内阁,又被升任清内阁阁丞;袁世凯任内阁总/理大臣时,升正二品。
“百日维新”后,以省亲为名弃官隐居天津,在意租界购置房产,以清朝遗老自居,自号“北海逸民”,终生不剪辫子,不用民/国年号,不再入仕,不再参与政事,惟以诗文、书法自娱。
嗯,他就是彻头彻尾的“遗老遗少”!
再加上津门华家原本就是资本大家族,这种人的后代,不用说,也是要遭揪斗的!
难怪华克倖一副营养不良的豆芽模样。
“你家的东西,政府还了?”卢灿很好奇,他有什么好东西要出手。
他一惊,眼睛滴溜溜向四周瞄了瞄,才低声说道,“没呢,我说的东西,是我父亲小时候从爷爷屋里顺出来的,那些年,父亲将东西埋在西园,躲过一劫。后来,我家老头子过世,传给我了,我一直没敢动。”
“这不,瞧着卢先生顺眼,东西我匀给你了!”
“华家大院子还给你们了?”华家当年的宅院,非常豪阔,北安道三号,原属意租界,被没收那是一定的。他所说的西园,正是华家大院的一部分。
“没呢!也没指望了!”四十来岁,应该对当年华家兴盛景象有记忆的,他的语气有些落寞,旋即又拍拍胸口,“你放心,取出来我还是有把握的。”
卢灿笑笑,拱手表示感谢。
姑且不论这是不是故事,自己已经对他提到的两件物品,起了兴趣。
在张家园子里蹭了一顿午饭,华克倖拎着包好的酱肘子,兴冲冲的离开。
卢灿将丁一忠叫来,低声嘱咐两句,旋即,丁一忠换了身潘叔的衣服,跟着出门。
是的,卢灿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这位华克倖,虽然他说的有条有理,可是别忘了,津门这百年来,牛鬼蛇神齐聚,什么人物都有。
即便那两件东西是真品,还是要摸摸这位华克倖的底子,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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