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磊洽刚才说过的一句话是对的,鉴定看的是眼力和经验。
卢灿忽然觉得,自己的鉴定经验,要远超过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鉴定师。
自己完整的经历信息爆炸的十年,这十年,才是自己在鉴定行业的真正底蕴。玖宝阁的传承,教授了自己技巧和知识,而信息爆炸的十年,给与自己的是眼界与高度。
于德海的说法有错吗?没有!
硝酸、硫酸、盐酸,被称为工业三酸,三酸三碱又被称之为现代化工产业的基础。民/国时期的中国化工产业,基本为零,作伪者怎么也不会使用硝酸,因此,他说的如此自信。
他之所以跳进这个坑中,正是缺乏卢灿所经历过的“骗子天下、赝品满街”的“古董盛世”。
这一刹那,卢灿忽然觉得自己眼界提升不少,于德海那洋洋自得的表情,落在他眼中是那么的可怜可笑。
同时,他突然对这场自己精心准备的斗亮、想用来验证自己和当代鉴定师水平的斗亮、让自己充满崇敬之情的斗亮,完全失去兴趣。
自己完全没必要和同时代鉴定师比较什么?楚臣叔已经是这个行业的佼佼者,他依旧很轻易的忽略东瀛文物的价值,于德海比他,恐怕还要差上不少吧。
自己所要做的,是利用这份优势,奠定自己的收藏帝国根基,而不是斗技,更不是炫耀!
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这种意气之争,完全没必要。
卢灿在反思之际,于德海那边同样也在激烈的思想斗争。
原因很简单,刚才他在修改答案之后,那位觚品堂的苏掌柜,再度发出令人心悸的咳嗽,似乎能将肺叶咳出来。
又不是傻瓜,于德海怎么不明白,他这是暗示自己,答案错了!
再改回去吗?可改回去,需要充足的理由啊!
自己已经说了,这仿宣德炉上面有硝酸味,全场上百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改回去容易,如何解释宣德炉上的酸味?楚臣一看就不会帮自己遮掩?万一他要是追问起来,怎么回答?
改?还是不改?
场外嘘声四起,连四海的那帮人都有些不忍目视,于德海彻底懵了!
“于掌柜,你的答案究竟是什么?能准确说一遍吗?”
楚臣大声的再度问询。说完,他恼怒的看了眼身边的苏大明,这人已经几次三番装咳嗽,还有更不要脸的手法吗?
随着楚臣的声音,竹联这边的人马嘘声四起。
今天丢人丢大发了!
于德海拿起仿宣德炉,又一次放在鼻端,深深闻了一息,依旧有一缕熟悉的硝酸刺鼻味。最终,他还是没理会苏大明的暗示,举手回答,“这件宣德炉,是现当代仿制!”
场面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楚臣的身上。
楚臣深深的看了于德海一眼,他的内心真的很替这位鉴定师可惜。
缓缓说道,“答案错误……”
“哇哦!”“嗷嗷嗷嗷……”“我靠我靠……”惊呼声四起!竹联的人!连董桂堂都挥动手臂,振奋无比。
蔺磊洽的手腕一顿,不小心揪下一缕胡子,疼得他直咧嘴。
蔺磊广的手臂,从地中海上沉沉的落下,狠狠的捶在椅子扶手上。
“错误?不可能!”
于德海惊愕的张嘴,发出一声长嘶!顿时将场内所有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尽管有苏大明的提醒,可最后,他还是坚信自己的鉴定,没想到真的错了?
“错在哪儿?!”
他的颈部神经,已经根根暴起,向前迈出一步,恨不能立即将楚臣手中的答案抢下来。
苏大明以手掩面,用力搓着眉角,在替于德海悲哀。
他是觚品堂的首席掌眼师傅,也就是传说中的大掌柜。苏大明虽然不像于德海那样拥有股份,但他的鉴定水准绝对是觚品堂第一。
他看过卢灿三件斗亮的物件后,自己都头皮发麻!
当时就有预感,今天,觚品堂要丢大脸!现在,他的预感,第一步已经应验了!
卢灿拿出的三件物品中,这一件是最容易,也是最有可能被于德海鉴定出来的。
斗亮,如果胜负在一场,尚且算不上丢人,如果三场全输,那觚品堂在台北古玩界就别想出头了!于德海在觚品堂,也别想待下去了!
也正是基于这种考虑,苏大明才不顾脸面,频频以咳嗽示意!
“这件宣德炉,经我们裁判组五人验证,原品为民/国年间铸造的青铜宣德炉,被后人人为的涂刷硝酸做酸咬痕迹,但并没有重新回火的迹象。”
“因此,此宣德炉的鉴定结果应为民/国仿宣德炉。”
楚臣的话语中,有个词“回火”非常重要,老仿宣德炉,只要不回炉用火重烧,都算是老仿,一旦回炉改变其表面形态,那就是新仿。
后世的现代仿宣德炉,就有用高温液化气枪对民/国宣德炉上色,使之具备明清宣德炉的暗红色,那就是典型的新仿!
于德海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扶着鉴定条案,嘴中喃喃自语,“后人在老仿上刷酸,我怎么没想到?怎么没想到?”
竹联那边赢得一场,叫嚣声震天,四海帮众,垂头丧气。
戈如终于挤开父亲的阻挡,站在她家的门檐下,笑得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两只手掌拼命拍着。
楚臣再度压压手掌,全场安静下来,“接下来进行第二轮。卢灿,还是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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