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初看电视,知道外面正在开展“严打”整治斗争,小不点兴奋地说:“这回号里又该哗哗进人了,外面狂抓呢。”丰哥说你懂个屁,“严打”就是打击面更大了,平时该吓唬两句的给拘留了,该拘留的给捕了,屁屁案子多了,真正大案的比例不会上升,咱这里不会有什么动静,升不上多少人来。
小杰哥说也不一定啊,83年抢一军帽就槍毙呢,说不准这次更狠,现在社会多乱,再不狠点,啥都悬乎了。
小不点不解恨地说:“就得狠巴巴的,随地吐痰就无期,偷钱包的全槍毙,中国人的素质非噌噌往上升不可!”
丰哥说你老子在市场卖肉还玩鬼称呢,这回肯定也挂啦!
“别肯定(啃腚)呀,那玩意多脏?”看丰哥脸色好,小不点顺嘴开了句玩笑,刚出口,丰哥就让他转内销了——通的一个大腮梨,小不点正坐得逍遥,一个驴滚儿,就给丰哥揍铺下去了。
“草-你母妈的,赶我话辙,胆儿肥了你!”这样的玩笑,只能丰哥跟你开,什么时候轮到你先上脸了?小不点自作自受。
“丰哥我错了,我错了。”小不点在地上扇了自己嘴巴一下。就冲这点儿,也讨人喜欢哦,这小子年纪不大,才17,就特市侩,懂得自己作践自己哄领导高兴,还弄得挺自然。
丰哥笑骂了两句,也没追究,放了他一马。
电视里都是“严打”的报道,大家看得津津有味,偶尔就有人兴奋地叫:“哎,那不谁谁嘛,傻-逼也进来了,草,还挺上镜的,还乐呢,我看他像当兵去,不像挨逮的呀,靠
“当兵也是给抓壮丁了。”
某天号筒里喇叭一响,号召我们安静,开动员大会,搞揭发举报的,同时对自己没有交代清楚的余罪,也要求主动交代,说交代了就不追究,要是等别人举报出来,就严重了。
号筒喇叭还在威严地广播口号,小不点笑道:“我还杀过俩人呢,交代了真不追究了?”
丰哥扇了他的秃头一下,同时警告大家:“这段时间都别瞎白话啊,谁知道谁心里琢磨什么哪,你说着玩呢,别人给你举报了,受罪的还不是你?”
会议公告,要求每个在押人员必须写出“自举举他”的材料,很快,一打举报材料表就发下来。
“谁不写也不行啊!”庞管不容商量地命令。
“写,写!都得写!”丰哥一边让小不点给大伙发单子发笔,一边鼓吹。
邱立、冬禾我们仨凑一堆儿嘀咕:“这写什么呀,我上哪认识犯罪分子去?”
大臭苦着黑脸儿说:“丰哥我不会写字啊。”
“先旁边等着,想!想好了让别人给写,艹,小时候不学习,现在傻-逼了吧,想揭发犯罪分子都揭发不了。”丰哥悠闲地抽着烟,数落着大臭。
大臭后面一个半大老头气呼呼地说:“我不写了,反正是死刑,还怕什么?”
丰哥脖子一伸:“刘金你老逼说什么哪,临死了不想过舒坦日子了?写!谁不写也不行,政府吩咐的,谁扛的住?”
刘金说:“那我找庞管说,不写!临死我还害别人?到陰曹地府都得挨鬼骂。”
“艹你妈的,你混蛋劲还上来了是吗?找庞管?那意思我管不了你了是吗,想出这个门,先过我这关!”
刘金还想来劲,小杰哥已经站起来,挥着铐子骂:“老逼想早点走了是不是?再放屁我开了你!”
大臭赶紧回头劝刘金:“写吧写吧。”那边的小杰哥也不矗立了,前党委书记海大爷把他劝下了,说刘金脑子有毛病,你跟他较真干吗?
刘金的脑子可能真的有问题,至少是有性格障碍。他在外面是开出租的,就因为邻居装修打搅他休息了,一言不合,就拿斧子把人家劈了。刘金的老婆就有精神病,他说早过腻了,活烦了,睡个觉都睡不安稳,一会嘣嘣一会嗡嗡的,你装修?你过的美是吧,你偷偷乐去呀,大张旗鼓在我耳朵边闹,操,我就不让你美!
这都什么人啊!理解不了。
大臭对刘金有好感,因为刘金经常给他东西吃,给他烟抽,在那样的环境里,算大恩大德了,至于平常刘金动不动就吓唬他,拿他找乐子,这些小缺点都可以忽略。估计呆会儿大臭的举报材料还要等刘金给写呢。
我瞪着举报单发呆,真的没有什么可写的,还别说,犯罪分子我还真知道俩,一个做盗版书的,一个经常跟一个解放军大嫂睡觉的。就算这哥俩在我身上都没什么好儿,我也不忍心落笔啊。
“自举”那栏就更没什么可写的了,除了一回在政府路随地吐痰失态,撒丫子冲出红箍老太太的包围圈外,还真没干过别的坏事,随地吐痰那事肯定不能写,非挨砸不可。
苦恼。
冬禾也发愁呢,可能也正后悔以前没多做点缺德事吧。
邱立倒欢了,在那奋笔疾书呢。
“丰哥,还有表么,我一张不够用啊。”邱立恳切地问。
“草,你写点不得了嘛,真想立功出去?有好事匀几个给大伙,别吃独食。”丰哥说着,还是顺手扔过来一张表,邱立爬过去捡起来:“我揭发某某、某某某还有某某某某受贿的事,都是我经手的。”
大伙都笑了起来,丰哥说:“草-你的,又玩邪的,真把那几个拿下来,你还真出去了。”
邱立一边写一边交代后事:“哪天我要不明不白牺牲了,就跟这举报材料有关,你们帮我申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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