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挥手示意扭送秦道远的两个下属退开,卢彦从迷彩裤的侧口袋里掏出一柄折叠军刀,噌的打开,亮出凝白如雪的光芒。
他左手拎着军刀来回轻晃,右手则推向还是不肯继续走近的秦道远,扯掉塞在他口里的东西,似笑非笑道: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来吧,跟前妻打个招呼。”
距离木采清还有大概两三米的距离,收回视线的秦道远却再不肯挪动一步,素日高傲而霸道的头颅此刻亦是重重的垂下去,一直垂到胸前,半点看不出当年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似乎整个世界全在掌控的主宰模样。看着他灰白的脸色,双臂环抱胸前的林咏露出满意又得意的笑,秦道远啊秦道远,你也有今天,你一手毁掉这么多人的人生,这种小小的惩罚就受不住么?
没有人了解秦道远这一刻的心情——
他很想抬起双眼,好好的、尽情的、甚至是贪恋的看向不远处魂牵梦萦的面容,可是,他始终记得木采清的决绝和傲然。
依然是不能,即使近在咫尺。
活了大半辈子,无论多大的风浪,即使是当年面对差点葬送集团的中毒事件,自己的心情不如眼下复杂、疼痛。但是,另一方面,隐隐又有些诡异的感激,感激老天爷、甚至是感激林咏一手促成这回碰面,若非如此,他相当清楚,即使到临死那一天,自己也绝对鼓不起勇气去找她。
没想到自己的威胁压根不管用,卢彦半是请示半是求助的看向林咏。
注意到她的凤眸似是不经意的往左递了递,身体和大脑保持高度警觉和清醒的他会意,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木采清,军刀倏地近脸。
——*——*——
仓库多年失修,有不小缝隙渗进携裹着轻淡腥味儿的河风。
军刀靠近左脸颊的一刻,一股冰冷寒意和肌肤短兵相接,那种凛凛的硬金属质感,让木采清不由轻叩了叩牙关。自从那天决然离开,多年来她几乎是主动屏蔽和潭城有关的一切,对后来发生的事堪称一无所知,所以并不知道“温和可亲”的林咏早已从当年失魂落魄的秦道远那里打探出她留下的协议及便笺内容。不过,冰雪聪明的她一看眼前这幅场景,依稀猜到几分缘由。
杏仁形状的美丽双眼里划过缕缕历经岁月冲洗之后的洁净淡定,她慢慢打量发鬓已显花白的秦道远,心头微微一松。
他啊,也真是老了。
不过也是,二十一年的风霜岁月,谁又能不老?
曾以为深深植入灵魂的深恶痛绝此时再去追溯,似乎也变得薄淡起来,on不是说过么,时间是一切的良药。
想到远在德国进行封闭式会议的丈夫,一颗叮叮当当撞击的心奇特的沉静下来。
眼角余光偷瞄见一旁的林咏好整以暇的微妙表情,她假装丝毫没有感受到刀刃的冷芒,主动启唇:
“道远,好久不见。这些年,你还好么?”
轻灵又不失感慨的嗓音像是意外的惊雷,将林咏和秦道远两人震了个满面诧异。
林咏一直以为,既然能做到当年决绝离开多年来再不回国,甚至连儿子也不曾关注一眼的地步,木采清对秦道远势必痛恨进骨子里,今日再见,他们两人之间必定上演一出“手撕仇敌”的好戏,即使秦道远负疚甘愿全盘承受,以木采清那种性情,只怕没那么容易绕过。可是,想象中的画面非但没有出现,自己听到的问好是怎么回事?
秦道远的惊诧同样深厚,一时间心潮如涌,周身激起一层颤抖的粟粒。
低到不能再低的头半分半分的抬起,他像是做梦一样,不敢置信的看向梦境里和颜悦色的女人。
“采……采……采清……”
殷红唇瓣嚅了又嚅,在内心深处呼唤过无数遍的名字终于化作不流利的言语。
身为画家,木采清本来就对人和物有着比普通人更为细微、精准的观察与感受,他们两个的表情悉数收进眼中,她只做没有察觉,朝两只虎目里布满震惊的男人露出淡然和释怀的笑:“是我。想不到……再见面,会是在这样的环境和情形当中。你还没有回答我,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么?”
“还……还好。”
还好,除开从来没有放下过对你的浓浓思念,以及……深深愧疚。
秦道远也想笑,只是,扯动嘴角试图抿出的笑容却只是在面庞拉开一条缝,比哭还难看。
“你……呢?”
相比他的全神贯注,木采清的注意力始终有几分停留在不远处的林咏身上。
眼看盛装华贵的人笑越来越僵硬,好像戴着一张又冷又硬的面具,有意拖延时间的她在心的角落里微笑。林咏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无非是想看到自己和秦道远之间闹得无法收拾,看完这场好戏她就会毫不留情的收拾自己和他,但是……木采清眸光不由加深几分,既然尽欢前段时间暗示提醒过自己,意味着纵遥不可能不知道,他一向对秦道远还算尊敬有加,既然他敢让秦道远独自前来,自己就应该大胆的赌一把,赌纵遥正在赶来的路上,或者说,他早有部署。
这种想法或许有些大胆冒险,万一秦道远来得无声无息,又或者纵遥赶不及呢?
然而,事已至此,木采清愿意赌这么一把——
自从生下纵遥,她从来没有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对待过他,亲和,温慈,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和爱。
这一回,她想这么做,想像一个普通母亲信任自己孩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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