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余光瞧见守在门口的徐唐翻来覆去瞄向腕表,她知道,此刻没有时间深究。
既然秦慕清的想法暂时还不明确,以防万一的后招确实需要。
她没有客气,将授权信仔细收进包里,主动道:
“我和徐唐决定去一趟玉城,把纵遥找回来,顺带看看那边的事情怎么解决。我听说,周正宏和宋小奇在那边遭到了围困。”
没有扭捏推辞,秦道远对她的爽快利落颇为欣赏,或许,纵遥这小子还真是具有一双看透表象的慧眼。
尽管感觉有点累,他还是保持笔直坐姿,双臂撑在大腿上侧,点头道:
“是,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如果纵遥在……”
听到这句话,何尽欢心里别提多安慰,老爷子终于承认纵遥的能力了,不是么?
等到玉城见到纵遥,一定要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他,相信他肯定会开心。
想到这里,她不禁扬了扬嘴角。
“请您放心,我一定把纵遥带回来,相信我。”
“我相信。”秦道远颔首,言语间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赞赏,“放心大胆的去吧,潭城这边,有我坐阵。”
“好。”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之前从不拿正眼看自己的老爷子托付重任,何尽欢提包欲起身,老爷子忽然倾身,粗壮五指握住她的手腕。
“丫头,对不起。”
他几乎是用轻如蚊呐的声音说了五个字,略弯腰的她维持着原动作,两颗眼睛星星般明亮。
她以为他是在为之前的阻挠和刻薄言语道歉,于是,大方道:
“您不用道歉,纵遥和我,不是还好好的在一起么?”
身体前倾的秦道远眼前阵阵掠过乌鸦般的黑,听到回答,他不禁感慨这小丫头的心思果然明净。不过,既然决定让他们在一起,有些事还是说开来好,免得又像昔日和纵遥之间,鸿沟一旦拉裂开来,便再也无法消弭。他松开手,缓缓坐回去,摇头道:“我不是为这件事道歉,而是为你父亲的事。纵遥当年瞒人耳目把你父亲送去西雅图,这原本是他留着日后和我制衡的一手,你以为,他会做些没影没形的事么?”
何尽欢愣住。
忘记将身体拉回来的她僵硬保持着弯腰的动作,几分钟后才慢慢把包提在手里,眼光如雪: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当年,的确有派人想对你父亲下手。”
秦道远轻轻阖上眼睛,或许是真的老了,这些日子,脑海里想得最多的,不是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机,而是一帧帧久远往事。
“车祸那天,我确实有派人一直跟踪你父亲,想看看能不能阻止他继续调查曝光。然而,我派去的人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你父亲的车祸几乎是刹那间发生,当时的高速路上,血肉模糊一片。他悄悄离开,回来跟我报告,我想……车祸那么惨烈,何文构不成任何威胁,于是撤了人手。这件事,纵遥有所察觉,他所以才会……”
原来如此。
只是,未成事实,且父亲已然驾鹤西归,此刻若再追究,还有什么意义?
父亲不是一直担心秦氏对他下手么,他并非毫无察觉,可惜,禁不住人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柔白色脸庞绽开一朵素淡如菊的笑颜,何尽欢轻轻开口:
“没有构成事实,也没有任何证据,您能够对我亲口说出来,还道歉,我想,爸爸若还在,会原谅的。”
“谢谢。”秦道远自嘲的扬起眉梢,“说起来,我这辈子应该道歉的事似乎不止这一件呢。”
猜测他是否又想到了木采清,何尽欢不想过多干涉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也根本无法介入,于是起身说再见。
临到门口,总觉得包比来时要重许多的她脑海里又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回头道: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隔着几盆枝繁叶茂的阔叶绿色盆栽,坐在原处的秦道远望过来,点了点鬓色斑白的头。
“潭城有您坐阵,且您暂时在集团的位置无可动摇,为什么还要给我一封授权信,让我在纵遥缺席的时候监管秦慕清?”
“很简单。”秦道远露出深不可测的笑,慢条斯理的字里行间满满的全是老谋深算的狡猾意味,“第一,遭遇打击的纵遥恢复要时间,不知道时间需要多久,考虑到我目前的身体越来越不行,需要提前做准备;第二,你可以视其为一种示好行为,在纵遥心里,你比我这个老头子重要得多;第三,刚说过,他毕竟姓秦。你,懂了么?”
姜还是老的辣,果然如此!
何尽欢瞬间了然。
经历过父亲的抽丝剥茧,老爷子想和唯一的儿子握手言和,可又放不下面子,自己便可以充作桥梁。其二,秦慕清总归是他亲侄子,不偏不倚的秦家血脉,如果由他亲自出面,无论结果如何,他难忍愧疚之余,以后碰面也尴尬,还不如让自己出面,秦慕清若有一丝一毫逾越,抓到证据他也有说辞,万一秦慕清没有,那么,叔侄之情便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老爷子明显是利用,谁叫自己情根深种多年,在纵遥坠入低谷时,只能心甘情愿被其所用呢?
她没有再开口,笑着朝心思深沉的老人比出一个大拇指。
绿影重重,花香轻漾。
远远看到她的动作,忍不住往榻上斜靠的秦道远微微一笑。
还好,这个小丫头比自己想象的聪明。
——*——*——
终于踏上去玉城的动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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