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没有心情再提出异议,又大概是内心渴望陪伴,秦纵遥难得没有坚持己见。
深夜黏浓,雨雾飘散,疾驰的车呼啸作响,窗外飞快后退的洇黑里,时不时闪过微弱的光。
越靠云梦山地段,车辆越稀少。
徐唐提前给于大维去了电话,老宅的錾花大门早早打开,车直接开到大门口。
身穿睡衣睡裤的于大维和一条卡通吊带睡裙的于佩双双等在门口,待他们下车,于大维率先开口:
“老爷子免不了一番伤感,血压又高起来,回房休息了。”
“秦慕清呢?”
几个人均听得出来秦纵遥连姓带名的这几个字问得突兀又狠厉,于大维愣住,收到徐唐的一记眼神后解释道:
“接风宴后,他跟老爷子提出要去外头住,于是,老爷子命我给他在海澜山庄买了套房子。”
一抹冷笑在嘴角浮现,秦纵遥的眼神冷冽如刀,再不说什么,抬腿往内走。经过偌大客厅,朝左拐,长长的走廊两边总共四间房,是秦家所有佣人的住所。眼看他走到最里面要进去云姨的房间,于大维连走几步,抢先拦在门口,面露难色:“纵遥,云姨已经离开,夜半三更去她生前所住的房间,未免不吉利。不如你先带何小姐回房休息,明天再来,好不好?”
“怎么?”秦纵遥扬眉,冷酷讥嘲,“房内有什么我看不得的东西吗?”
“于叔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老爹,让他进去吧。”
关键时刻,于佩摇动父亲的手臂,劝道:
“云姨那么疼他,他想进去看看,理所当然,想必老爷子不会说什么。”
看秦纵遥的样子,不进去不会罢休,万一闹出动静吵到老爷子,父子俩恐怕又免不了再添龃龉,也罢。
于大维沉默着推开门,吩咐女儿随自己离开。
何尽欢朝于佩投去感激的一瞥,擦身而过的于佩视若无睹,却在走几步忽然回头,眨了眨明亮的眼睛。
云姨是经年的老佣人,拥有一间独住的房,带有内卫。和云姨给人的感觉一样,房间内收拾得整整齐齐。进去的左手边是一组米白色衣柜,衣柜前摆着张一米五宽的床,上铺凉席,小小的枕头套着碎花枕套,空调被折得有棱有角,放在和枕头齐平的位置。再往前靠窗的位置是张米白色书桌,书桌往左出去是小阳台,往右则是洗手间。
映入眼帘的各种小摆件、小布艺仿佛在诉说着云姨生前尤为喜欢摆弄这些小东西,伤感侵袭入三个人的心脏。
秦纵遥在床沿落座,眼神停留在窗畔的桌面。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何尽欢看到纤尘不染的米白桌面左右两旁各摆放着一只浅蓝色白斑点的布艺收纳盒,中间立着一个木质地的相框,奇怪的是相框内没有照片,且右边有道清晰的裂纹。挨着相框的是一只下配小碟的茶杯,杯的造型没有什么奇特,妙在描在杯上的花,圆叶亭亭,菡萏初发,苍而不老的绿和粉而不俗的红搭配,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徐唐,把你所看到的告诉我。”
站在门口的徐唐垂下眼睑,片刻,他清清嗓子,道:
“送尽欢回到公寓没几分钟,我接到于叔电话,他说老爷子想问从kg引进生产线的事,要我过来。我开车来到这里,和老爷子,秦慕清,杜晚妆,林姨,于叔一起吃晚饭。饭后,杜晚妆开车送林姨去俱乐部和牌友汇合打麻将,我和于叔上楼到书房给老爷子汇报,我们在楼上大概说了二十分钟左右,下面突然传来大叫,说云姨猝然昏倒。”
“你在书房时,秦慕清在哪里?”
又是秦慕清。
何尽欢和徐唐不由对视,彼此读懂对方眼睛里的含义:
纵遥怀疑云姨突然离世正常,可是,为什么锁定他,因为他是叙说中唯一一个无事可干的人?
“对不起,不知道。”
徐唐走上前,表情充满歉意,他太知道云姨对眼前颓唐又阴鸷的男子的重要性。
抿了抿干涸的唇,何尽欢走过去,在床边蹲下身子,握住他右手的同时仰头,清亮如溪流的双眼写满温柔:
“你猜到什么还是听到什么?为何……”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秦纵遥解锁进入短信,举到她面前:
云姨突发病前,正和秦慕清争吵。
发信者位置显示着一串陌生的国内号码,又递给徐唐看过,秦纵遥暗哑道:
“收到后马上让jack查询,是张新卡,打过去是占线嘟嘟声,估计直接弃了。”
“他和云姨之间,能有什么事争吵呢?”徐唐眉头紧锁,他不喜欢秦慕清,可是,对云姨还是了解不浅,她一直把自己佣人的位置看得相当明白,即使多年来,老爷子和纵遥已经不把她当外人。一个谨小慎微的老人,和地位与少爷无异的人之间,怎么会发展到争吵、导致病情急剧恶化的地步?他百思不得其解,又仔细回忆一遍,“我非常确定,当时在楼上没有听到任何吵架的声音,甚至连大一点的响动也没有。”
“云姨在世时最在乎的莫过于纵遥和纵遥的……母亲,如果他和云姨果真在争吵,肯定和两人有关。”
抵达雅恩时一直沉浸在惊诧和伤感中,没几分钟又去病房,此刻回忆起来,何尽欢丝毫想不起当时秦慕清的表情。
“可以告诉我,云姨后来跟你说了什么吗?”
可能考虑到是云姨遗愿,对她满怀敬意与爱意的他语气间透出几分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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