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英国公张辅生他出来,年龄差距六七十岁的父子,那不是普通的代沟,在这个十五六岁都能成亲生小孩的年代,应该得说,好几代人的代沟了。尽管张辅疼爱他,但代沟这玩意,不是说疼爱就能解决了。
倒是从一开始就不给他好脸色看的丁一,让张懋好奇;而在金鱼胡同受训的时候,那些师兄弟,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归属感,他习惯于这个团体,他习惯于在丁一这个老师身上,寻找父爱。
而且,张辅已经逝去。
或者在张懋的内心深处,丁一的形象,更加接近他所期望的父亲的身影。
他不想离开丁一,不想。
英国公府里,疼爱他的,把他视为掌上明珠的人,多得是;
英国公府里,侍候他的,听他令的,何止千百?
但只有在丁一门下,他才不孤单。
那些管他叫小张子的师兄弟;做错了事要受惩罚的规矩;告诉他人生如果“就是混吃等死,跟猪何异?”的先生。这一切,都让他感觉到亲切并且乐意融入其中。或是一言遮之:他已被丁一洗脑洗得很彻底了。
他已经接受了“丁一弟子”这样一个特定群体的身份,对于具有同样身份的人,他下意识感觉到认同,而对这个群体以外的人,便会下意识产生抗拒的心理——特别当他姐姐提出让他失去这个群体的身份时。
丁一和王越走向了贡院,这年的顺天府秋闱,所有的学子,都成了见证者,也沦为了配角。连丁一入贡院时,差役不敢上前搜身,被丁一训斥道:“国家取士规矩。安能因人而异?”本来这种该被传赞的事,也完全成为配角,只是偶尔有人提起。称上一声“丁容城,正人哉!”而已。
因为小国公爷“贡院受戒”就在八月初八这一天。在京师疯狂流传起来,人们把这件事与“程门立雪”作为尊师重道的体现,来相提并论。毕竟程门立雪的主角杨时,当其时也不过是通判一类的官员罢了,且程颐已是开宗立派的大家。而贡院受戒的张懋却是位极人臣的英国公,而丁一,只不过是一个要进贡院乡试的秀才罢了。
所以有人认为。贡院受戒,比起程门立雪,是更加深刻,更有代表性。
至于顺天府秋闱三场考试。除了考生本人和家人,大抵已很少有人去关心了。
丁一每一场交卷都很快。
他本就没把这当成一回事,只是学了这么久,被学霸们虐了这么久,总得来试试自己的水平。以免得被白白虐了这么些时间,做了那么多试题。
只不过丁一得了朱动的通风报信,压根就不敢回家去。
在贡院边上租了个小院子不敢露面。
因为勋贵之间同气连枝,打的是张懋的手,诸多勋贵却觉得是打在他们脸上。
勋贵各家之中主事的人倒也罢了。都是人精,哪里会看不懂,原本是英国公府代表着勋贵阶层向士林示好的启始?至于后面,人家丁容城也说了,张懋可以离去的,是英国公偏偏不愿意脱离师门,所以才挨的打啊。
但那些勋贵府里的老太太却就不干了,张懋那小孩虎头虎脑很讨人喜欢,那些老太太觉得丁一就不该打人家英国公!那么小的孩子,能做出什么错事来?非得在贡院门口这么折辱?于是她们就组团杀向金鱼胡同,要找丁某人讨个说法。
尽管丁某人极度缺乏母爱遇着李家老太太或是孙太后,完全无抵抗力,但他很清楚这些老太太绝对不是来给予他关怀的。并且他也不可能跟她们对骂,想想名动天下的丁容城,与一伙勋贵家的小脚老夫人们叉腰对骂,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画面?
更不可能敢动手,但在丁一想来,这些老太太要是激动起来,扇他两耳光还是用指甲给他来上两下,那就真是画面太美,不忍往下想了。所以丁某人极为明智地躲了起来。初十和十四,那些勋贵家的老太太们还打算去贡院堵人——丁容城总得去考完后面两场吧?还好勋贵里的当家人都清醒,一伙老夫人所谓倚老卖老去找丁一麻烦,那反正都是大伙喜见乐闻的,背地里偷笑,面子上都当不知道就是了。但秋闱是读书人的大事,去贡院闹腾,那必定就不行了。
要真这么干,就是跟士林交恶了,英国公那十下戒尺也白挨了。
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八月十五考完最后一场出得来,丁一冲着边上和他打招呼的学子抬手还礼,却就见杜子腾这个他向来很看好的弟子,颇有些狼狈地过来,不用问,必定就是那些老太太的杰作,他强笑道:“先生,那边备好轿子了。”丁一向来讨厌坐轿,但还没开口,却就回过神来,这骑着马走在街上,不是暴露目标么?
好吧,于是丁某人来到大明朝之后,第二次坐上了轿子。
杜子腾不愧是丁一看重的弟子,让丁一坐进了轿子里,却不忙走,又等了一阵,王越便也出来,史载他本就是出名文思敏捷的,殿试被风吹走了试卷,找张白纸重头做起,还能赶得及的角色。
看着王越出来,杜子腾便把一个背囊塞在他手里,对他低声道:“先生安危,便托给你了。”说罢自己走向另一顶小轿,对那些轿夫说了几句,起轿行了。丁一在那轿子里看着,不禁苦笑,这杜子腾这是连自己给他讲课时说的政要保护行动都用上了!
王越倒是从容,负着那背囊便对轿夫说道:“走吧,先往西直门。”这一圈兜得可不少,中间王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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