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面朝着万卷书,在厅中黑压压跪倒一大片。唯一没有跪人的地方,则是一大卷的纸页散落在地,上面密密麻麻的都被涂满了各种形状与图案。
万卷书一手拿着酒葫芦一手揉着额心:“你们别再跪我了,我还没死呢,也还没准备死呢,跪什么跪?你们从哪来往哪去吧,我是不可能离开此处去教授你们甚机关暗器的。”
“此事我们来此之前,盟主他老人家已提点过我们了。况且即便没有盟主的提点,我们又岂敢劳累您老人家奔波?”跪在最前方那年轻人态度谄媚就差没双手去抓万卷书裤脚,“我们已向盟主保证过了,从今日起咱们大家伙儿就留在望岳楼当跑堂,保准把您老人家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您老人家只要空闲时愿意指点两句咱们就感激不尽了。”
万卷书望着那堆纸页,半晌道:“这些都是卫飞卿给你们的?”
那年轻人犹豫片刻,摇头道:“这是我带来寻卫盟主的。”
万卷书皱了皱眉。
他并未细看纸页上的形状图案,但寥寥几眼已能看出不凡,这也是他被当成祖宗跪了半晌还未将人扫地出门的原因:“你叫什么?”
那年轻人磕了个头:“小人名唤严陆羽。”
严……
万卷书正自心中一动,已听严陆羽主动道:“不知您老人家听过玉溪门没有?玉溪门十多年前便没啦,最后一任门主严舒正是小人的姑姑。”
这事说复杂却也简单。
当初徐离为了谋求玉溪门的机关之法而勾引严舒,后来又将玉溪门情报暗中报给了登楼,玉溪门虽被灭门,但严舒却逃过一劫,而随她一起逃生的还有她的亲侄儿严陆羽。数月前段卫梅三人因梅一诺之故将徐离山庄捅了个底朝天,徐离山庄失其主,不久当年盗窃玉溪门的真相又被传出来,自此成为一盘散沙,为人所不齿。而严陆羽便在此时纠集了一帮兄弟前往徐离山庄,又将当年徐离自玉溪门盗窃的图纸原封不动的窃回来,甚至将徐离与徐攸人后来又新绘的机关暗器图纸一扫而空,此刻尽数都放置在万卷书的面前。
“三年前段大侠替我姑姑杀掉了那贼人徐离,我姑姑就孤身远游去了,我也不知她去往何处。只是她知晓我醉心机关暗器之术,临走之前叮嘱我,若有志于此,可以寻找两个人,一个是长生殿的殿主卫雪卿,另一个就是您老人家了。”说到此严陆羽面上很是有几分喜笑颜开,“原本姑姑提到两位的名字,我真是两眼一抹黑,全不知该去何处寻人。谁知等我将这些图又讨回来,二位的名字竟也一一出现在江湖各项传闻之中了。此番我听闻江湖各个门派都要投效卫庄,也知晓两位俱是卫庄之人,便大着胆子领我一帮兄弟前来了,原以为卫盟主那样大的派头,只怕不愿见我们这些无门无派的小人物,谁知、谁知……”
谁知卫飞卿不但见了他们,还特意让他见到了他心目中的“恩人”段须眉以及卫雪卿,可惜卫雪卿直言没空理他们,顺口就将他们发配到求之不得的地方来。
万卷书有些不耐烦道:“你想替玉溪门报仇?想重振玉溪门?还是你已经把徐离山庄剩下的人宰光了?”
严陆羽闻言呆了呆,有些茫然道:“没有啊,我就是……我和我这帮兄弟志趣相投,就是想学机关术而已。”
万卷书有些意外挑了挑眉:“你方才说,你们这样大一群人尚无门无派?”
严陆羽点了点头,还是那傻不愣登的模样。
万卷书叹了口气,心想卫飞卿可真会给他找事做,不但给他找事做,还摆明了要让他拒绝不了。他一个教书先生,来一群无门无派无爱憎的人跪在他面前诚心诚意说“我就想跟着您学点东西”,这让他如何再扮冷酷?
况且……
他眼瞟着地上那些图纸,心里愤愤想着,卫飞卿必定也料定了他一见到这些有趣玩意儿便要走不动路了。
真是诡计多端!阴险狡诈!
万卷书泄恨地大灌了一口酒,挥了挥手不耐烦道:“行了,既是来打杂的还不滚去该干嘛干嘛,紧跪在这儿守尸呢?”
严陆羽一行人大喜之下连连磕几个头,生怕再惹万卷书心烦,起身争先恐后的跑下楼找管事领活干去。
……却连地上图纸也未收拾。
万卷书但觉目瞪口呆,半晌干巴巴道:“这心也够大的。”
不紧不慢进来摆放桌椅的青衣的青年闻言不由笑了笑。
万卷书咂了咂嘴:“你说那家伙搞这么多事,真是突然之间被‘武林盟主’的责任感附体了不成?”
谢郁摆好桌椅便过来替他卷那些图纸,轻声笑道:“看上去总归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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