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舒与贺兰雪此时可算腹背受敌。
卫飞卿这边棋盘上杀气纵横,而距离几人越来越近的段须眉势如破竹,仿佛从某一刻开始,挡在他面前的已不是人,而是瓜,而是菜,他如今便是在砍瓜切菜。
沈天舒既应下卫飞卿之局,他便不可能再对段须眉出手。
贺兰雪看在岑家姐妹与卫飞卿面上,也不可能对段须眉出手。但她即便出手,以她如今的功力也绝不是段须眉的对手。
卫飞卿偏偏又不喜欢他们都将注意力放在段须眉身上。
他已杀得兴起。
沈天舒看着卫飞卿头上冷汗一滴滴落在棋盘之上,浑身血管都仿佛开始突突跳舞,不由双眉紧蹙。他既难以忍受那汗滴令他产生的仿佛滴落在他身上的黏腻感,更无法理解卫飞卿这一味强悍猛攻的手腕:“为何你意志如此坚决?”看情形他分明早已撑到极致才是。
卫飞卿再落一子,笑道:“也许这就是你们这些世外高人与我等江湖俗人的分别吧。”
世外高人讲究点到为止,江湖中人却信奉胜者为王。
是以……他的胜出是必然啊,哪怕面对的是实力强过他百倍的沈天舒。
卫飞卿落下最后一子时,段须眉也已在万卷书率先的开道之下打趴沈天山上第二十人。
沈天山上,沈天舒以下,护山大阵之中总共只有二十人。
卫飞卿一口血喷在棋盘之上,面白如纸,却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浑不在意朝他拱手笑道:“承让。”
沈天舒嫌恶地起身退后两步。
卫飞卿业已转身,却朝着正向他走过来的段须眉伸出手:“欢迎来此,我们继续上山吧。”
他双手摊平,这是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两个男人之间,这动作未免有些肉麻。
但两个各自经历了生死一线与极大痛苦、对对方俱都挂念已久适才又未照一面而并肩作战的男人之间,这动作似乎又合情合理得很。
段须眉是个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的人。
他这时候也很想跟卫飞卿肉麻一盘。
是以他直接走上前去将那人揽入怀中重重一抱。
卫飞卿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咳得段须眉整个肩头都是血。
段须眉冷着脸道:“你不要命起来真是比我还张狂。”
卫飞卿笑道:“跟你学的呀。”
“那真是不巧。”段须眉冷冷道,“我如今已学乖了。”
卫飞卿笑道:“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他又不是没长眼睛,他自然也在这人上山的过程中见到了这人的“学乖了”,是以他才更高兴,一高兴便愈想逗弄他两句了。
旁边传来两声十分明显、十分强势、十分不满的咳嗽。
卫飞卿眼也不眨,直接推开段须眉窜到他身后的万卷书跟前,一掌拍在万卷书肩上:“老头,辛苦你了。”
他跟段须眉两个年轻人还能肉麻一番,对着万卷书这张已然长褶子的老脸就委实肉麻不下去了。
万卷书轻哼一声:“亏得你眼里还能看到我。”
卫飞卿看二人身后空空道:“梅师傅呢?”
万卷书翻个白眼:“只怕已被玉霄殿主打得上蹿下跳了。”
卫飞卿扑哧笑开:“那咱们在此等一等,与梅师傅会合以后再继续上山好了。”
段须眉与万卷书一路闯山俱都风光无限势如破竹的模样,但沈天山护山阵法究竟如何卫飞卿心中有数,心知肚明这两人状况绝不如表面看着那样潇洒。
沈天舒却冷冷道:“赶紧滚,滚之前把山上这些脏东西都收拾干净。”
“殿主何苦如此不近人情?”卫飞卿苦着脸道,“您看咱们这一行老弱病残,谁能腾出手来给您打扫?再者说哪有掀了人家房顶后再把瓦片扫干净的道理……”他这故作可怜的“老弱病残”四字,委实已不要脸到极点。
沈天舒冷冷道:“如此看来,本座也没有明知尔等伤我门人、掀我屋顶还放过尔等的道理。”
卫飞卿吓得立时窜到贺兰雪身后去。
贺兰雪却看着段须眉,轻叹一声道:“到此为止吧。”
段须眉没见过贺兰雪,但他一眼就认出眼前这女人就是贺兰雪。
她若不是贺兰雪,世上也没有人能叫这名字了。
段须眉淡淡道:“我闯山原有两个目的,卫飞卿之事他既已自行解决了,我便只专注于自己之事了。”
他自己的事,自然就是段芳踪与岑江心之事。
贺兰雪面上露出复杂之极的神色:“我……”
“无论你有什么话,”段须眉截断她话语道,“等我站在太霄殿之时再说吧。”
他说话间看了看贺兰雪,又看向卫飞卿,这两人身上散发的若有似无的相似的气息以及如出一辙的虚弱叫他隐隐料到卫飞卿身上的毒是如何解开。虽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与贺兰雪动手,但此刻眼见原堪一战的高手可能此生也不能臻至巅峰了,难免有些感慨。
他又想道,卫飞卿欠下贺兰雪这样一桩救命的大恩,按理原该拦下他不让他闯山,但适才这人见他第一句话却是“继续上山”。
他眼神微动卫飞卿便已看穿他想法,微微一笑道:“一码归一码。”
段须眉点了点头。
卫飞卿便朝沈天舒一揖道:“如此,承蒙殿主相让的恩情了。”说罢不等沈天舒有任何表示,拉着段须眉万卷书二人一溜烟便跑了。
沈天舒并未阻拦。
他若有心阻拦,那几人又如何能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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