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须眉隐隐猜到那位振霄殿主是什么人。
但他既然拒绝了岑江颖直接领他前去面见贺兰雪的好意,自然也就不打算再在这地方寻求任何人帮忙。
他的确没有将贺兰雪当做害死爹娘的大仇人看待。
他无意与一个其时被欺骗、被情感冲昏头脑、自以为正义又遭受过磨难的女人计较。
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气。
他要想法子好好撒一口气。
他这样想的时候,他一只脚已经跨出了更天山,迈入晬天山。他也在同一时刻将破障刀握在了手中,脚下悄无声息改变了步法。
他有一件事未曾告诉过岑江颖。
那便是他与卫飞卿当日在大明山旧址,曾花了几天几夜的功夫一一观察九重天宫每一殿的护殿阵法并将其一一刻入心底,此后无论如何奔波,两人却未放弃在闲暇的任何时刻研讨那些阵法的破解之法。
卫飞卿当日怎么说来着?
你又知道你或者我,有朝一日就不会与九重天宫对上了?
其时对他这深谋远虑嗤之以鼻的段须眉,这时委实想当其浮一大白。只因他不但当真就这样与九重天宫对上了,更重要是,他一路从无人攻击他的丹霄殿所在更天山行过来留心观察之下,发现一切都与卫飞卿当日揣测一模一样。
更天山上除去岑江颖外共计六十八人,果然与当日天宫旧址的丹霄殿石像数重合。
天宫旧址的护殿大阵,果然就是九重天宫各殿的护山大阵。
段须眉双脚迈入晬天山的一瞬间,眼前景象骤变,山石、草木、甚连天上雷云、地上尘土都气势汹汹朝他涌来。
段须眉不为所动。
闭目。
挥刀。
下刻身前不足三尺的地方便响起一声痛呼。
段须眉睁眼,掸刀:“第五十六个。”
他身前之人面上闪过一丝警觉:“阁下姓甚名谁?怎知……”怎知晬天山守山之人,乃是五十六人?
段须眉笑笑从他身边走过:“我姓天下无双名刺客,乃是即便进入九重天宫也有实力有信心在其中来去自如之人。”
段须眉当日听到这段话时很想卸了那个拍着自己肩膀笑笑跟自己说话之人的手臂,可他此时却很想念那手臂的主人。
正因为那人博学才思与不倦研习,他才有今日这不惧此间一切阻挡、闭眼破阵伤人的底气。
身后风声袭来。
段须眉松手,落刀,再握手,握刀。
破障刀刀尖往后,轻轻捅出去。
那人没有死。
他从前出招必见血,见血即封喉。
但今日他的刀,只捅入那人心脏尚差几许的位置,便不再动了。
为什么呢?
段须眉轻声道:“二十三年前有个人,只身前来闯宫,只闯到碧霄殿便作罢了。我猜他后来是没机会亦没借口,不然他必定想要再接着闯下去。”
大概因为,岑江颖说过,当年段芳踪初来天宫那一段,所有人都对段江二人情事乐见其成。
那人从他刀下直直往后退出去,一掌拍在地面之上。
段须眉眼前方才熄灭的种种异象再一次腾起,风起云涌。
段须眉再次闭眼。
他眼前没有那些异象,只有当日在天宫旧址所见的景霄殿完整石像阵法清晰呈现在他眼前,以及卫飞卿为破解那阵法曾草草画过的数十张图解。
“二十年前,又有一人只身前来,只闯入丹霄殿便达成他目的后离开了。他当时有更重要之事,否则以他心性,我猜他一不高兴,必定是想要将所谓的九重天也捅个窟窿。”
段须眉再是一刀挥出去,轻声一叹。
“我身为人子,今日既机缘巧合来到此地,说不得只好替两位长辈实现心愿了。”
那人得他三刀而身受重伤,听他话语更是连瞳孔也放大:“你是段芳踪之子?你今日来此是想替你爹复仇?”
九重天宫避世已久,但关于段芳踪的断水刀与他死因前后,天宫之中无人不知。
段须眉第三刀挥到一半停下,有些无奈再叹一声:“我若是报仇,你此时还能好好与我在此说话?我说了啊,我就是来完成父辈心愿。”
以及替自己撒一口气,而已。
第三刀后半刀落到实处。
那人吐出一口血,终于再无力讲话。
段须眉往前行去。
为什么呢?
大概还因为,这里是他娘亲出生之地,长大之地,亦是付出一切之地。
以及他自己,如今亦成为心中有爱之人。
段须眉走到第五十五步,眼前景象又变。
段须眉挥刀。
“第五十五个。”
从前的他不是滥杀,也不是天生冷酷,他只是根本不懂何谓余地。
在他十五岁以前,他所练的功夫是从无数人、无数兽、从尸山血海里堆积出的功夫,那不是一门可以给他自己、给敌人留任何一丝余地的功夫。
“第五十四个。”
在他十五岁之时,他被谢郁废去武功挑断浑身经脉,他的义父池冥濒死之际抓住了他的手,告诉他要活下去,然后将他练了半生甚导致他自己走火入魔的立地成魔内力尽数传给他。
那滔天魔功带给他的煎熬与负担足以让他受尽人世间最悲惨的痛苦而死。
池冥想要他活,唯有拼其中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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