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回到上海,并没有先去见凌华,而是去看望了在上海租界地寓居的文诗英。因为南方政府的派系斗争,文诗英一度被排挤,被迫辞去大元帅的职务。陪护在他身旁的,除了文夫人林盼兮,还有江文凯这名文先生亲信的部下与学生。
凌寒讲到在奉天见到许远征,文诗英表示许远征是绕道回国,先到上海见过他,从他来讲,也是支持许远征联合奉天的。
“我们要和平,就需要政治上的统一。而如今,章帅是有实力能够统一北方的人。我也相信,南方能够与章帅合作……”
文诗英面容清癯,他有咳嗽的旧疾复发,面色有些潮红,气力也有明显的不足。然而,目光依旧炯炯有神。
“如果要统一,就要再兴兵……我经历了直奉战争的全部,看着血流成河,看着我的兄弟们受伤,倒下。代价太大了。”
凌寒道。凌寒曾经以为自己作为职业军人,能够接受战争发生的代价。然而,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感受真的是大不相同。
“我听说你在战场上极为果敢镇定,其实,也是仁厚心软的人啊。一个仁慈的将军,这是士兵的福气。”
文诗英含笑道,眼中有对凌寒的欣赏。
“战场上一瞬生死,若是不果敢镇定,徒劳的仁慈于事无补,所谓慈不掌兵吧。可是,真是眼下,再去想战争,午夜梦回,都是血色的。如果能够安居乐业,不打仗最好……”凌寒道。“我大哥是这样想的,云清也是这样想的,东北的百姓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们的国土是乱世。你的眼光放开些,到不只是关外,到不只是北方,我们总是要统一,才能够不是一盘散沙,才能够拧成一股劲儿来发展。如果一直这样割据下去,时不时的冲突,各方都不会安心发展。眼下奉军不打,直军强盛了会不会打?大战不兴,其实你们扬城是最该深有体会的,你们居中,四方强敌,若是之前没有杜总理可以依靠,恐怕也会陷在周边的征伐之中吧。而且,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管辖区的利益不与国人,皆与列强,这迟早是会吃大亏的……”
文诗英侃侃而谈。
文诗英所说的,凌寒亦是深有体会。
“如果能够不打仗,和平解决,是最好的。但是,全境和平解决的可能性怕是微乎其微。这仗怎么都会打,也是必须要打,但是怎么打?谁来打?打完之后怎么办,这都很重要。你和云清都要考虑好……”
文诗英谆谆叮咛,是期许,也是托付。
凌寒重重的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会郑重的考虑的。我想,章帅也好,云清也好,都是有远见卓识的,他们也会斟酌利弊的,做出合宜的选择的……”凌寒思量着,又道:“许远征曾经是我的长官,也是与我家很亲厚的兄长,他是一位深谋远虑,韬略极深的人,文先生很欣赏许先生,是赞同他的观点?还有,文先生怎么看杨倍磊将军?我曾与杨将军接触过,他是一时豪杰,也很能打仗,排兵布阵也好,整兵练军也好,都很厉害。而且,我想,杨倍磊将军一直在反对内战,也不愿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奉系强壮,可是,直系也颇有实力。”
凌寒说的很是委婉。
从文诗英的口中,听到的是许远征何其相近的观点,与凌寒最初结识文诗英时候,文诗英那样浓重的理想主义色彩、书生意气相去深远。凌寒也特意的道出,对方的强大。
饶是凌寒说的委婉,文诗英也听出来凌寒的意思。他抑制的咳嗽了几声,江文凯连忙端了水递给了文诗英,文诗英润喉,缓缓点头。
“我知道你的意思。许远征的眼界和胸怀都足够宽广,我们都一样,是放眼神州的人。止戈为武,上兵伐谋……所以,你是为将的,才要想好,该怎么去打仗。我与杨将军有过会谈,他是磊落的人。可是杨将军也不是皆能决断。现在罗震揽权,他们若是不败,不会放权的……”
文诗英道。
凌寒体会着文诗英的意思,缓缓点头。
南方政府内部的非正常交迭更替,北方的混战,总是要结束的。要有一个人来结束混乱,也许,战争总是不可避免。
文诗英示意着林盼兮,递给了凌寒一封信。
“打开看看。”文诗英道。
凌寒打开,是一张支票。数额是九十三万。这是那万两黄金借给文诗英两年,本金加利息的数额。
“文先生,这钱不急用的。你才是需要用钱的时节……”
凌寒道。
“不,公事我自当是从公筹钱。当时迫不得已,也幸有你的援手,我已经很是感激。这钱你收着,是沐家私人钱物,该是还你的。”文诗英坚持。
“你大哥是睿智清雅的君子,时局如此,他这些年尤其艰难,却能够做到这样好,实为不易,我也很是佩服。我想你大哥也该是有所打算吧。”文诗英问道。
凌寒略思索:“大哥不想打仗,扬城豪强环立,很难扩充势力,发展军事,是故一直都是守城自保。大哥性情极为清高的,却也是屡屡为难,只得善舞长袖。我的选择,怕对他也是压力……”
凌寒心头愁苦,如果奉天再度兴兵,胜了也好,若是再有失利,怕是大哥很难做了。
“本来是外人,不该多问你的家事,不过,我却是意外,你如何在这样的时局里,离开扬城去东北?你贸然参加直系与奉系的战争,我都是意外的。”文诗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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