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遭了梅姨娘毒手的是凌华和凌华的孩子。
当时已经是晚晴末年了,军费不足,政局不稳,扬城的日子并不好过。凌华当时出嫁了两年,嫁的人是沪上的豪门。夫家办洋务起家,一边做着贸易,一边做着实业,一时间称得上富可敌国。彼时,扬城的财政还需要亲家扶持,是以,凌华回家也很频繁。
其实,当时凌华的日子过得不是很愉快。夫家虽然富有,丈夫却是典型的纨绔子弟,留恋外头的莺歌燕舞,偏巧着凌华结婚一年多无所出。只是为了大局,也一直隐忍着。父亲知道凌华艰难,也素来对女儿很是偏爱。
后来,凌华生了一个儿子,在夫家底气也足了。也是那一年,凌华的孩子几个月的时候,梅姨娘生病去上海治病。梅姨娘患了疟疾,虚弱的奄奄一息,住在上海的医院中也全赖凌华照应。因着听说有一种名贵西药只有香港才有,父亲安排凌华去香港给梅姨娘买药。梅姨娘应下说照应凌华的孩子,然而,凌华还没有回来,凌华的孩子暴病身亡。
大抵是母子连心,虽然梅姨娘也没什么可疑之处,孩子在医院也被说是痰堵了气管才暴病而亡,但是,凌华总觉得事有蹊跷。可是,凌华还没有查出孩子病故的情况,自己也一病不起。
因着孩子小,凌华夫家也是迷信,觉得不吉利,便匆匆火化了那个孩子。孩子的死因也随着那一缕灰飘散在空中了。
当时,凌华隐约的怀疑着梅姨娘却只是感觉并无什么证据,凌华年轻气盛,只是凭空的说了梅姨娘几句不好听的话,竟然被父亲斥责。凌华丧子之痛,无从诉苦楚,悲伤不能自已。
之后,凌华更被夫家欺负,被丈夫视为无误。不久,凌华与前夫离异,也不肯再回沐家,一个人在上海生活了数年。直到父亲去世前夕,凌华才放下心结回到扬城。
其实,最初凌华的事情,也并没有几人怀疑梅姨娘。
几个月的孩子生病而亡,这算不得离奇的事情,再也没有谁想到,一个侍妾会对出嫁的女儿下毒手。也大抵是因着这一层原由,父亲更觉得梅姨娘是被委屈了。
继而,父亲又断断续续的从仆从丫鬟的嘴里听到因着凌华的孩子亡故,夫人为难梅姨娘的事情。父亲去问母亲,母亲总是冷眼冷语对之,轻描淡写的说着我何曾会做那些宵小的事情,却不理会更多。母亲虽然骄傲,却也是聪明人,那个时候大抵也看出来梅姨娘的险恶用心了。可是,她是原配正妻,身后有三哥儿子,她以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便无需多想,只做好自己便罢。然而,事情却越演越烈,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梅姨娘生日,在家里唱堂会,宴宾客。父亲特地回来,陪着梅姨娘待客,想哄她高兴。
然而,梅姨娘的情绪却有些低沉。
刚刚才走稳当步子的凌豪颤悠悠的向父亲跑去,父亲半跪着身子抱着挚爱的幼子,连连亲着。小凌豪笑嘻嘻的抓着父亲的父子,不管父亲龇牙咧嘴,玩的开心。饶是如此,沐仲仍旧哈哈大笑着。
年幼时候他只顾着功名,凌晨几个孩子长大的时候,他都没有亲近过。孩子们没有感受到父爱,他也没有感受到自己孩子万分的依赖自己的乐趣。这些都在凌豪的身上得到了补偿——半世功名他皆有了,也看淡了,疲惫了,只有眼前这个长得如琉璃般的孩子是他的挚爱,身旁那个美丽体贴的女子抚慰着他的心灵。
“爹爹……橘子……爹爹……”小凌豪在父亲的怀里扑棱着,想够到桌子上的橘子。
沐仲托着儿子靠近桌边,小凌豪伸着两个小胳膊去靠近那个果盘,他的小手伸展着一下子抓住了果盘……
沐仲看的哈哈大笑。
然而,小凌豪却哇哇大哭。沐仲的笑容也一下子的凝固。
小凌豪的手被果盘划了一道口子,肉嘟嘟粉嫩嫩的小手鲜血直流,特别的骇人。
“怎么回事儿?儿子……”沐仲大惊失色的喊着。
没人相信,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会因着被果盘划破的鲜血骇到那样的程度。
在父亲一旁站着的凌言兄弟也被惊到了,却是被那样慌张的父亲惊到了。那是他们从没有见过的父亲的样子。
如山岳一般的庄严的父亲,此时的惊恐,只是因为小弟被划破了手。
梅姨娘也过来,抱过了儿子:“怎么的了这是?哎呀,被划破了啊,没事儿没事儿……”
梅姨娘倒是还镇定着。
“都怪爹,怪爹……小四儿,啊啊不哭……”沐仲手足无措的哄着大哭不止的凌豪。
有家人过来,拿着纱布来包扎。沐仲却挥手让他们下去,小心翼翼的给凌豪擦着手里的血,小心翼翼的包扎着。梅姨娘抚慰着凌豪,好久才让凌豪安静下来。
给儿子包扎完伤口,父亲的眼里头竟然是蓄了泪水。
后来的很多年,一旁观看着这一幕的凌言与凌寒曾经说起过,那个情景,他们都印象深刻。他们感受到的父爱无几,但是,那一刻,他们知道,父亲是可以深爱孩子的。
冷静下来的父亲去查看着那个致使爱子受伤的果盘,质问着办事儿的管家仆从。仆从战战兢兢的说着,因着姨奶奶喜欢梅花样式的果盘,便选了这一套。可惜,都是旧物了,有些磕了边缘的盘子。还说着,本来还去大奶奶那里借过大奶奶一套红梅的果盘的,可是大奶奶说是她的东西,不是家里的,不肯借。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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