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墓幺幺意料的是。
那个几多凶狂几多霸烈,最起码脾气绝不算好的男人的反应,平静到她几乎以为他没有听见。
房间里安静地能听见隔窗风过长枝的瑟瑟。
“再陪我坐会吧。”他的回答,让人很是诧异。
……
“这酒叫纸捻青。”他望着墓幺幺面前的酒水,“不用陶瓦,只用薄透的青纸扎成瓠,酒酿头筹,浆稠至过纸而不透。一杯酒,万钱不止。说来有趣,这般技艺竟是出自凡人之手。不像我的家族,我从来不曾看轻过任何一个凡人。不得不说这么些年来,凡人也一次次地让我刮目相看。你,更是如此。每一次重新见到你,你都与之前不尽相同。”见她不语,他唇角微微一勾,似笑的样子。“这么贵的酒都不喝?果真是不像你了。难道,还担心我下毒不成?”
墓幺幺端起酒杯来,放在唇畔仰头轻抿,这应该是她喝过最辛辣的烈酒了,只是一小口就辣得她喉咙着火一样。她低声咳了两下才缓过劲来,倒是有些惊喜——这名贵的纸捻青果然不同凡响,后味甘醇至极,可谓是神仙酒也难说。她放下酒杯,看着弗羽王隼,“什么时候你也学得话里藏话了?有话大可直说,不必藏着掖着。”
“呵……”他又喝了一杯酒。
墓幺幺忍不住眉头轻皱,这么烈的酒像他这种喝法海量也撑不住多久。她抬手按住了他的酒壶,“别喝了。”
“心疼了?”他挑起眼睫来,望着她的眼睛。
“……”
“嗯。”他一副早料到她会沉默下去的样子,自己又斟满了酒,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酒杯。“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知道你和染霜那夜在一起。”或许烈酒太烈,亦或许是刚进肚腹的那杯酒呛得他气血难稳。“鸾瑶山庄,你并不在,王师傅告诉我你去见染霜了,我便去了。”
酒杯晃得厉害。
那双寒鸦难渡的黑瞳里,浸透过让人望而却步的凛冽威势。此时望向她的时候,纯粹得深黑,不见任何掩藏的情绪。
万钱难买的琼浆,涟漪连连。以故看着那酒杯里他的倒影,才会让人误以为他这样平静的眼神里写满了从没有过的伤痛。
“我见你和乙乙喝酒,又听闻你在隆天时也总喜欢喝酒。可是做纸捻青的最后一个凡人已失踪很久,我找了不少时间,前些日子,他们才给我买来。那天夜里我推掉了所有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得出来,想着……”
他说到这里,突然垂下了睫毛,再次端起了酒杯。
没有喝。
原来弗羽王隼的睫毛这么长的吗?
墓幺幺在这时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来。
所以那纤长的睫毛颤抖起来……
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
“想着我那可爱的小宝贝,这些天憋屈坏了,我一定要陪她好好喝上一杯这世上最贵的酒。”
“我想,只要哄我的小宝贝儿开心,莫说是天底下最贵的酒,就是天底下独一份我的命,随她拿去都行。”
弗羽王隼的嗓音本来就有些粗,此时听来,尾音上沙哑地带着酒水浸透的辛辣,颤得厉害。
他终于抬起了头。
墓幺幺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或许有一闪而过的错愕,或许有一闪而过的难过。
但是紧接着,就再次恢复了那样的平静到几乎有些冷淡的表情。她稍稍攥紧了杯子,看着弗羽王隼。“你想怎样。”
“你果然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他手背撑在下颌上,笑了起来。“承认的光明正大而理所当然,仿佛你根本没有错。”
“何错?”她盯着他的眼睛。
“哈哈。”他笑得更甚。“对,你一直都在忌讳我不肯给你名分——所以,你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你未免想得太多。”她回答的很干脆。
“嗯。”他点了点头。“那我换个说法。”
轰——
她一时没缓过神来。
弗羽王隼四周突然掀起了一股凶狂的黑金色气浪,他突然释放出了狂暴的化力,如飓风一样盘踞在他的身体两侧。
那剧烈的化力毫不费劲地瞬间压制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弗羽王隼会对她出手,所以察觉时已为时已晚,身体像是被千斤巨鼎紧紧压住,整个僵在了椅子上,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弗羽王隼缓缓站起,走到她身后,双手越过她的双肩侧边撑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就像是从后面抱住了她一样——可实际上,连一点拥抱的温暖都没有。
他下颌轻轻抵在她的肩上,凑到她的耳边,唇里吐出的气息虽然那么灼热,却冷地似寒天腊月的冰锥:“你是因为我没有给你名分——所以,你才跟别的男人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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