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账?”
弗羽王隼的手已经没有这么用力了,她轻易地就推开了他的束缚,提起裙琚一抬腿,竟是翻身坐在了阑干上。
墓幺幺的头发已经完全散开披在了身后,被风吹得像是个小疯子一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淡妆像是四月里还未染熟的桃花,被风儿一刮,透心凉的薄嫩。她双腿悬空着一晃一荡的,伸出手指头一五一十地算着,顽劣得像是个半大孩子。
“我们的协议里,你要求我无论如何也要拿第一,如果我单方面输掉了比赛,要赔偿你十倍的‘标的’。这就是你所谓的附加条款。”
“但是我的附加条款呢?如果你但方面给我制造困难,千方百计不让我赢——就为了赚我那十倍的‘标的’怎么办呢?”她抬起头来望着弗羽王隼。
“我会为了那点碎银子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我的人格,比那点碎银子值钱多了。”他笑道。“我不会单方面制造困难的,如果你不满意,可以把这条也加进协议。”
“哇,爵爷的人格这么贵的吗?”她好像真的很憧憬一样,“那签字吧。”
刷地一下,她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晃出一份帛纸来。
“……”弗羽王隼一愣,“你不是说这协议交给了别人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我说的是,‘就许你在协议上做些手脚,就不许我把协议交给别人吗?’带‘吗’字,是反问句,不是肯定句。大爵爷,你小时候念书念得不怎么样吧。”她目光里竟然还敢带上了一些同情。
弗羽王隼忍耐住第三十次把她扔下去摔死她算了的冲动,拿过协议翻看了两下。
“如果弗羽王隼单方面制造困难阻止墓幺幺拿第一,就赔偿墓幺幺十倍‘标的’。麻烦爵爷把这句话,一字不落地写进去。然后我们两个,重新用精血在这两个附加条款上签字。”
他仔细想了想,写了下去,又用精血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墓幺幺接过协议,也一样用精血签上自己名字。
墓幺幺刷刷地拿出协议的第二份,同样照做之后,又递给他一份。然后又在两分协议之上写下一句话——之前无附加条款的协议,立时失效。
“这才是最终协议,爵爷之前那份就可以作废了。”
“墓贵子可真是小心谨慎。”他眼神复杂地收起了协议。
“没办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笑眯眯地仔细打量这协议,轻轻咳了两下,说道,“好了这样的话,我们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什么话题。”他有些愣。
“之前的‘容’这个考试里,我可是拿了倒数第一的——爵爷,你难道忘记了?”她微微一笑,“这可是爵爷亲自排的名次诶。”
“……”弗羽王隼瞬间就反应过来墓幺幺为什么会在刚才让他签下附加条款了。他瞬间黑脸,冷道,“墓贵子,玩这种把戏未免太儿戏了吧?”
墓幺幺轻轻伸出手,撩起头发,望着弗羽王隼。
“大爵爷,协议是你自己主动签的,又不是我逼着你签的。是你自己说的,你的人格比几两碎银子值钱多了。也是你,让我第一场比赛拿了最后一名。”
“我都没有把这次言试的最后一名这个黑幕,算到你头上,已经仁至义尽了。”她眉眼里全是笑,“你我都知道,这次言试我不可能是最后一名。”
“但是冤有头债有主,言试这场我早晚会找你弗羽家算个清楚。但是容试这一场,说白了就比长相的这一场,大爵爷——你可欠我一个说法吧?”她笑呵呵的。“容试,只有你一个人来决断定排名。是你单方面制造的困难,在容试上,强迫我成为最后一名,不假吧?”
“……”弗羽王隼冷笑了两声,“你这是在强词夺理了。难道我就不能是根据真实情况,公平公正真心实意的排的名次吗?”
“哦。”墓幺幺点了点头。“真心实意吗?”
她刻意地将这四个字挑了出来,明明没有什么,可弗羽王隼愣是感觉到一丝丝地发虚。
墓幺幺先是稍稍勾起了唇,随即轻轻转过头,侧仰着脸望着远方。
她的眼睛里,有一川烟草。满山飞絮,迟暮光影,似梅子初黄。
飞云冉冉蘅皋暮,入了她眼睛。应该是一片莺啼。但是她那样安静而乖巧地默了下去,纤细而瘦小的身影似要融入风的来处。
“这样啊。”她从阑干上跳了下来,也不多说什么,径直越过弗羽王隼的身旁作势离开。
“是我多想而自负了。”她翩跹的织带轻柔地掠过他的身体,像是她轻柔的声音,柔缓而疏离。
弗羽王隼愣在了原地。怎么了?
她怎么突然……
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这样落寞,失神,无助……甚至还有脆弱。
和起初那个——骄傲,凌轹,城府甚深的霸相府贵子,完全不同。没有凌轹的气势,没有傲视一切的卓然,更像是一个被人伤害的小动物。
这刚才风里的风景,连绵他似不动声色的一根小刺,轻轻地扎在了他的手指上。
十指连心。
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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