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他何止一直都在。”十一难笑了起来,有些咳嗽呛到了喉咙。“一直都在,在又如何呢?他什么也做不了,连强盗他都怕,更何况是一群可以把他碾成渣的修士。”
“他于是想,他能做什么呢?想来想去,他跪到了那女人面前,磕头磕的震天响,把自己磕晕过去。修士们骂他,嘲笑他,说他窝囊废。他不在乎,他得努力救姑娘啊。他想,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心诚,一定可以感动他们。”
“可他除了感动了自己,谁也没有感动。”
“到了游街那一天,姑娘站在菜市场的笼子里,惨不忍睹,各种各样的腌臜物都朝她身上砸去,这世间所有的肮脏都让她一个人承受了。但是姑娘,从头到尾都在笑,笑得像是姑娘跟他讲过的,坐在宫殿里的那位皇后娘娘。”
“到了最后,那女人拿刀指着姑娘的脸,让她道歉。姑娘狠狠地啐了她一口,扔给她一个肚兜,嘲笑她说——看清楚了,这是你男人送我的!不是姑奶奶我求这他送我的!老娘睡过的男人那么多,各个都要跟他们媳妇道歉,岂不是要累死了?”
“要不是那天官兵很多,怕是姑娘会被那些愤怒的街坊邻居活活打死。屠夫终于忍不住了,冲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笼子。于是大家连他一起骂,一起打一起砸。”
“可是姑娘仍然不跟他说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这个窝囊废龟孙子很快就被众人打趴了下去,这个时候,女人一脚踢开他,提着姑娘的头发拽了起来。”
“女人说:夏姑娘,你不是仗着自己长了一张好脸吗?我就把你这张脸给毁了,看看你还拿什么来勾引男人?”
“姑娘终于变了脸色,她毕生第一次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这个时候让所有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一声歇斯底里的狂吼,屠夫红着眼睛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看家的杀驴刀。他挡在了姑娘的面前,像是一头疯狂的闷驴。”
“众人嘲讽的看着他,就连姑娘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厌恶地挪开了视线。他这样的凡人,在一个四化修士的面前,连个臭虫都不算。女人像是玩弄臭虫一样,也不杀他,用尽方法想让他跪下去。”
“可是这一次,屠夫没有跪。”
“他拼命地挥舞着手里的杀驴刀,把所有人都当成驴来杀,杀不死没关系,他只要拦住女人就好了。”
“女人很快失去了耐心,他伤了内脏,眼珠子被女人挖了出来,他知道,他快死了。”
“这个时候,姑娘终于跟他说话了。姑娘吼:你个窝囊废,你干什么!谁稀罕你救我?就是你毁了我,你又有什么资格救我?滚!你个臭不要脸的大脓包!”
“滚啊!”
“他没滚。他背靠在笼子上,姑娘的手从笼子里伸出来重重地打在他的后背。他依然紧紧地攥住女人的刀,沉默而坚定。”
“女人一刀捅穿了他的心,死,比他想象的要轻松很多。疼,也不疼。他转过脸来,看着姑娘,什么也没说出来。他伸出手,没有摸到姑娘的脸。”
“屠夫闭着眼睛,笑了起来。他想起来阿妈小时候讲过的神话故事。传说里有位仙女被凡人偷去了羽衣,所以再也不能回到天上。他问阿妈,我长大了也要去把仙女的羽衣偷回来。阿妈骂他,蠢货,仙子就是仙子,和我们凡人是不一样的。你别说偷了她的羽衣,偷了她的人,偷了她所有所有的一切,她还是会回去的,永远都会离去。”
“可阿妈错了。仙子如果不美丽了,还叫什么仙子?他的姑娘是那么爱美的一个姑娘,如果他的姑娘不再美丽了,她如何还回到当初被他偷走的天上。”
“夏姑娘,回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他轻轻叹了口气。
“屠夫对着夏姑娘发誓。下辈子,我当头驴,给你驮衣服,帮你看着衣服,再也不会让人把你从天上拽下来。”
“后来,屠夫没死。机缘巧合,屠夫成了修士,杀了很多人。”
“也斩断了尘缘。”
“但是唯有一样东西,屠夫斩不断,留不住,除不尽。那就是他的夏姑娘。”
“夏姑娘失踪了,有人说她疯了,有人说她死了。”
“人一世,千重难。”十一难再次重复了这句话,“有人告诉屠夫,他这一生要经历十一难,故赐他法名十一难。很多年了,前十难都过了,他想了很久,决定回到那座城。当年的小城已经成为了一座大城,当年的驴肉铺子也变成了其他的摊贩。他盘下了铺子,等她的夏姑娘,等他的最后一难。”
“可他未曾料到,原来他的第十一难是以这样的方式来的。”
一时间,墓幺幺的思绪千回百转,她不动声色地手心里已捏上了生灭力。
“未来的某一天,竟然会有一个人拿着当年夏姑娘的姘头送她的肚兜,让屠夫买走它。”
“哈哈。这羞辱,比得过当年的强盗吗,比得过当年青楼吗,比得过夏姑娘的哭泣吗?”十一难轻轻的笑出了声,掀起眼帘来望着墓幺幺,“当年所有的强盗他也杀尽了,当年所有的修士他也杀尽了,当年凡是碰过夏姑娘的他也杀尽了,当年多看过夏姑娘一眼的,眼珠子也都挖干净了。看来,还是没有杀干净啊。”
“还有很多人,真的以为屠夫还是那个只会跪在地上喊爷爷的怂包龟孙呢。”他轻轻敲着棍子,四周的空气仿佛在渐渐凝结。墓幺幺清晰地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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