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七月末,已是一年中最热时分,尤其日当正午之时,街头巷陌的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这个辰光,少有人在外头走动,唯一能闹出些动静的,便是树上一个劲叫个不停的知了。
郑家药铺也难得清闲,原本守在门口迎客的伙计,见一时无人登门,少不得趁着掌柜出门办事,都跑到荫凉处歇起了晌,药柜上的人也都似有似无地打着盹。
就在这时,从千禧街另一头跑来一队人马,闹腾腾地在郑家药铺外翻鞍下马,惊得铺子里的人一时忘了瞌睡。
一个坐在门前台阶上的药童起身瞧了瞧,原来是几位装着军服的人走了过来,其中还夹着一个半大孩子,药童忙冲着里头叫起来:“小郎回来了!”
来人正是诸葛曜手下,皆为前来复诊的伤兵,姜昕奉魏长欢之命,陪着过来的。
诊堂之中,姜灼同几位大夫正分头给王虎等人把脉,那边姜昕先还瞧了一会,后来觉着无聊,便在姜灼坐的矮榻另一头四仰八叉地盹着了。
这一回王虎倒是大大方方地给姜灼看了自己伤处,随后道:“姜大夫,我这疮口上过药,竟是比之前好了不少,只是这几日突然身上酸疼,脑袋也总在嗡嗡作响,有时候还觉得像在发热,这些倒是没啥,就是我这老腰,也跟着疼得厉害。”
姜灼让王虎伸出舌头瞧了一瞧,问他:“你这疮口可曾出过脓?”
“倒是有过少许。”
姜灼思忖片刻,道:“王参将方才所述症状,乃是因正邪交争,倒也不出意外,你这疮口出脓,则是由阴转阳,气血渐复的佳象,我再给你开一剂荆防败毒散加黄芪,促疮中脓水尽数全部流出,那时才是大好。”
“甚好,请姜大夫快些开药吧,本将得快些痊愈了,待随着殿下离开这劳什子的长安城,到了胶东,咱王虎又是一条生龙活虎好汉。”
姜灼叹了口气:“这么急着走?”
王虎收拾着身上衣裳,口中气道:“还不是那帮宵小之辈背后算计殿下,其实别听这些人叫嚣得厉害,到如今谁都拿不出那什么殿下叛国的证据,倒是朝中还算有些长了脑子的,知道出来替胶东王做保,想是他们都清楚,若是害死了殿下,还有谁有胆略打败匈奴?”
旁边一位同来复诊的校尉道:“说是如此,殿下还是失了圣心,圣上也不知听了谁的谗言,急吼吼地命胶东王立马回到封地,而且未得宣召,不得出胶东一步,算了,殿下去哪,咱们当手下的跟着便是,哪里黄土不埋人。”
其实胶东王被赶回封地之事,众人早已得了信,不过如今亲耳听到他手下兵将这么说,大家伙还是不免一阵唏嘘,众人都明白,圣上此言一出,胶东王离那大位,竟是越来越远了。
姜灼也在心中怅然,皇子受封离京,本是朝中定规,之前诸葛曜因战功卓著,颇受圣上器重和支持,才得常年留在长安城外练兵,并一举成就大靖铁骑,姜灼叹气,诸葛曜镇日宵衣旰食,厉兵秣马,皆只为了实现有朝一日与匈奴决一死战的理想,只今日被逼偏安一隅,怕真要有志难伸了。
看到姜灼面色黯然,王虎会错了意,以为姜灼竟是舍不得幼弟,免不了瞧瞧已打起小呼噜的姜昕,上前道:“姜大夫放心,日后姜昕随吾等去了胶东,营中兄弟自会照应他,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姜灼看了看还在闷头大睡的姜灼,对王虎谢道:“王参将美意,小女心领,这孩子心性不坏,就是顽皮些,到时也请各位帮着管教,小女也在此,祝各位将士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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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气方散,华房殿外的台阶上已站了不少人,王昭仪一脸焦灼地走来走去,又不时停下几步,向未央宫的方向伸头望过去。
一直随侍在侧的王瑜芙走到王昭仪近前,小心地扶住她,安慰道:“娘娘切莫着急,小女进宫之前,阿爹已向小女保证,必会请圣上开恩,教殿下离开长安城之前,前来与您话别。”
此话甚是贴心,王昭仪感激地拍了拍王瑜芙的手:“阿芙,本宫早已知道你是个好的,今次曜儿终得平安,也多赖你父代为周旋,王家的情意,本宫母子自是领受了。”
“娘娘过奖,实在折煞了,”王瑜芙低下头道:“殿下乃堂堂君子,少年戎马,杀场征战,为大靖立下汗马功劳,无奈今日遭小人构陷,一时不慎,才致落入泥淖,家父不才,出于公心,不忍见美玉蒙尘,才肯舍下个人荣辱,在朝堂上振臂一呼,其意,也只为保住一位大靖忠臣良将。”
“好啊!”王昭仪叹道:“竟不知曜儿有无这等福气,得配佳偶,娶到你这位情义双全的女孩。”
“小女心内仰慕殿下……”
“母妃,阿弟过来了!”平阳公主的声音恰在这时传了过来。
王瑜芙正要向王昭仪表白自己对诸葛曜的心意,却不意被平阳公主打断,心中稍觉心亏,却很快掩饰住了不快,很有分寸地退到王昭仪身后,随着她的目光,看向缓缓走来的两个人。
远远看到明显身形消瘦不少的儿子,王昭仪立时哭得不能自已,也顾不得什么宫规礼法,提起裙摆,便向已在台阶下跪倒的诸葛曜奔了过去。
“儿啊,你受苦了,”王昭仪一把扶起诸葛曜,一把将他紧紧搂住:“为娘无用,尽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诸葛曜安抚了王昭仪两句,随后朝站在一旁的平阳公主递了个眼色。
平阳公主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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