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无空显然无心看风景,只带着姜灼径直往一处山石边走去。
姜灼不明所以,直到跟着郑无空来到一座高大坟茔前。
郑无空这时将包袱放在地上,从中取出火烛和纸钱,还有果子,自然也少不了一樽春酿。
姜灼自要上前帮忙,按着郑无空指点,在足有一人高的汉白玉石碑前摆放好祭品,这才明白出来,师父竟是带她来扫墓的。
随后,郑无空恭恭敬敬地朝石碑作了三个长揖,随即拆开酒樽,绕着坟茔洒了一周。
趁这功夫,姜灼仔细地看了看石碑,只见上书“先考妣义氏夫妇之墓”,而下面落款之处,一个细节吸引了她注意,立碑人叫“义灼”,倒与自己同名。
“师父,立这碑的人,名字里也有一个‘灼’字呢。”姜灼觉得还挺有意思。
郑无空这时咳了一声:“灼灼,跪下吧!这墓是以你名义所立,里头埋的,便是你亲生父母。”
见郑无空神情肃穆,绝无玩笑之意,姜灼立时愣住。
姜灼自小便知道自己是被姜修起领养,却从没被告诉过,她亲生的阿爹阿娘是谁,姜灼心思细致,早觉察养父姜修起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又因养父对她照顾得太过无微不至,以至于姜灼刻意将这疑惑埋下,唯恐伤了养父的心。
然而姜灼从来没有放下疑惑,偶尔之时,姜灼会在梦中见到不可思议的场景,好多人在自己面前倒于血泊之地,四处充斥着哀嚎声,一位妇人满身是血摔在她身边,姜灼每每因此哭醒,口中情不自禁地大喊:“阿娘!”
姜灼一直在猜,她便是亲生阿娘,却没敢将这事同任何人提及,只因为,那场景实在太血腥,而且那些杀人的,竟然都是官兵!
“还不跪下磕头?”见姜灼有些发愣,郑无空提高了一点声音。
姜灼醒悟过来,跪到地上规规矩矩地磕了几个头,再抬起头看向坟茔时,姜灼心下已升腾起止不住的酸楚,原来……她的亲人居然长眠在此,这十多年来,她竟对此一无所知。
郑无空沉默片刻,抬了抬手:“灼灼起来吧!”
“师父,他们真是我爹娘?”姜灼并没有站起,而是抹了抹从眼角边流出的泪,哽咽地望向自己师父。
郑无空点了点头,神情是充满的悲怆。
“他们到底因何故世的?”姜灼又想起了那永远忘不掉的噩梦,还有梦中那位为了保护自己,而遭人毒手的妇人。
郑无空却没有回答她,反倒问了姜灼一个问题:“你真的想参加医官考试?”
姜灼稍顿片刻,不太明白师父此时提及医官考试的用意,姜灼早已知道,师父打心底里不喜欢她这个想法,既然他老人家不喜欢,姜灼便不会违逆师父的意思,但是,为何师父突然又在她阿爹阿娘的墓前问及此事?
“灼灼,为师并没有参加过医官考试,却依然可以悬壶济世,救人于病痛,所以为医之路,并不止医官考试一途,你可明白?”郑无空决定最后劝一劝姜灼。
姜灼郑重回道:“我听从师父的。”
郑无空看了看姜灼,捋起袖子,回身走到墓边,开始拔除坟茔上已然长满的衰草。
这边姜灼也走上前,随着郑无空一起,只是拔着拔着,有泪珠不知不觉地落到坟头之上
“很多年前,为师认得了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与为师一样,抱持着不为良相,必为良医的想法,我们亦师亦友,”郑无空似乎同姜灼闲聊了起来:“后来,他得到当时宫内太医令的赏识,自此进入了宫廷。”
“您的那位朋友,便是我阿爹?”姜灼立时领悟过来。
郑无空看了看她,将手上满满的衰草扔到一边,点了点头:“你爹义正元,曾是长安城最受推崇的大夫,医术精妙,善骨科与妇科,后来官至太医令。”
太医令,姜灼很有些吃惊,那可是太医院首啊,原来自己阿爹这般厉害
“当年义正元在医官考试中名列头名,不到三十岁,因医术高超,被拔擢为太医院首。”郑无空这时直起腰,望着坟茔好一会:“然而……却也因此遭人忌恨,最终满门抄斩,除了你,义家上下几十口人,全都死于非命。”
“啊?!”姜灼吓得叫了起来。
郑无空不由仰天长叹,两行老泪夺眶而出:“天妒英才!”
“为何如此?”姜灼忍着抽泣问。
“十七、八年前,宫中沈昭仪因产后风而死,为她诊治的太医正是你父亲,当时众人并无疑义,却不想就在你父亲当上太医令后不久,便有人以沈昭仪的脉案向他发难,最后竟扯出所谓皇后无子,嫉恨沈昭仪,故意买通你父亲,暗中造出产后风假相,害死沈昭仪一案,皇后因此被废,你父亲自然也没被放过。”
姜灼想起来,郑无空曾跟自己提到过沈昭仪,并且对其子诸葛翼颇为不屑,现在来看,竟是因为沈昭仪牵扯到了她阿爹之死。
“灼灼,虽然成为太医被奉为医者最高境界,但太医院却并如外人想象得那般高尚,这其中的藏污纳垢,着实不堪,置身其中,很容易被牵扯进后宫之争,”郑无空语重心长地道:“为师知你有上进之心,自是不能拦着你,不过,你自己好好当考虑。”
姜灼半天没有吱声,低头似乎深思好久,突然问道:“师父,我父亲的冤屈,我义家几十条人命,竟便如此草草了事吗?”
郑无空叹道:“因此事牵扯后宫之争,至今无人敢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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