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斋在街北,与西南支街上的玉兮馆,颇有些距离。
马车摇摇晃晃行行复复,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方才绕过街巷,来到沧浪斋前,——由此可见,到底是长安,其繁华不是其他地方可以轻易比拟的,便是街道也是错综复杂,占地颇广。
沧浪斋比之玉兮馆更是要素雅许多,没甚特殊摆设,只一原木色门脸,点缀着不少绿植,看着倒是十分雅致。
姜灼与阿青下了马车,抬头看着沧浪斋的匾额,正欲进去,忽然地身后响起一片躁动。
“胡人来了,快,快跑啊——”
“大家快收摊子,胡人骑马来了——”
“都快点跑,仔细成了马蹄下的亡魂——”
一声高过一声的吼声,彰示着所有人心中的恐惧。
姜灼转过头来,看着慌乱的人群,微微抬首,却见不远处溅起漫天的烟雾,是一队马队,速度极快!长安城中,是不允许骑马疾驰的,到底是怎样的人,竟这般不知规矩?阿青嫌弃地皱着眉,姜灼却在那一群登时靠近的马队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穿着匈奴的胡服,留着乱七八糟的披发,肤色又红有黄……
正是那一日在山顶对她与胶东王动手的匈奴王子——耶律拓!
姜灼猛地瞪着双眸,隔着风帽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坐在高头大马上,一味逞欢的耶律拓,他怎地会在这里?他不是该在匈奴王庭吗,什么时候来的长安?
姜灼呆愣愣地看着,只见那马队从面前呼啸而过,马蹄夹着的劲风,掀开了姜灼的风貌,耶律拓从旁边骑马而过,不停地哈哈大笑,看着周围惊惧的人群,他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是一味的取笑:“大靖的人,胆子太小了,你看都吓尿裤子了。”
“什么人……”阿青小声嘀咕了一句,拉了拉姜灼的袖子,不愿再看这些胡人的嘴脸。
“哇!”正在这时,一道哭声在嘈杂的环境下,颇为明显。
已经避开的众人,抬头看去,却见街道上坐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娃娃,正哇哇的哭闹着,也不知是谁家的娃娃,看那胡人的行经路线,马上便要踩到他呀!
那娃娃穿着摞满补丁的衣衫,灰头土脸,可怜兮兮的,姜灼一看,忽然地想起在姑臧时,她与姜昕也是这个样子。
“哈哈……”匈奴人的笑声还在耳边,姜灼抬头看去,就见耶律拓的马队,丝毫没有停顿的迹象,眼看着瞬息间马蹄便会践踏到那孩子的神色,心思一动,姜灼几乎是毫无意识地冲了上去,一把抱住那娃娃,却避不开当头跑来的马蹄。
“女郎!”阿青大惊失色。
风低起,卷落姜灼的风帽。
沧浪斋二楼,临窗的单间里,白衣少年的目光,越过窗子,在一刹那间看清了姜灼的容貌,他眸光一滞。
下一秒,他一跃而起从窗口飞身跳下,丢下一句话:“仲卿,先将他们送走。”
被唤作仲卿的男子,连忙趴在窗口往下望,在看到姜灼那一瞬,他眸光冷了一瞬,接着他便按照吩咐,先将单间里的其余人送走。
却说另一边,姜灼抱着孩子,眼睛一闭。
忽然地,便觉着身上一紧,下一秒,她便被人拉到了一旁,耶律拓的马队,正好擦着他们而过。
意料当中的痛苦没有来临,姜灼睁开眼,却见穿着一身素服的诸葛曜,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刚才一阵折腾,姜灼头上的风貌,已经不知落到了何处。
诸葛曜看着她,蹙着剑眉,声音微厉:“这般情况下,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也想救人?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姜灼脸红了红,抱着还在哭闹的娃娃,方才有些后怕:“我刚才没想那么多。”她只想着救人,不想让这孩子死在马蹄下而已。
两人正说着话,跑过去的马队,又折返回来。
耶律拓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诸葛曜,面上带着笑,言语却透着敌对:“我当是谁呢,原是十皇子出来救人了?哈哈,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些兄弟平时在草原野惯了,没太注意。”
“三王子也知道,那是在草原,而此刻是在大靖朝的长安,便该入乡随俗,城中跑马者,若无特殊原因,按律当杖刑三十,但三王子也是初来乍到,这三十杖刑自是可以免掉的,只不过本王想要提醒三王子,人不论高低贵贱,命都是一样的,你这般轻视性命,早晚会出事。”诸葛曜束手而立,一袭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几乎可以看见上面那一丝丝银线绣成的竹叶纹。
阿青站在街道对面,看着对面那么多人,也不好上前,只能干着急。
耶律拓听着诸葛曜的话,面上的假笑,渐渐消失,他凝着诸葛曜片刻,继而又转过目光去看姜灼,诸葛曜一看,脚步微微上前,正好将姜灼挡在自己身后,姜灼亦是抱着娃娃缩了缩身子,她是怕耶律拓的。
这个人身上的血腥气太重。
小娃娃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哭声竟慢慢停了下来。
“不知是什么样的绝色,竟教十皇子当眼珠子护着?”耶律拓看不到姜灼,就只能看着诸葛曜,一边说,他还一边拿着马鞭,想要挑起姜灼的下颚,见状,姜灼更是贴着诸葛曜的后背,吓得不轻。
诸葛曜皱了皱眉,反手握住姜灼的手腕,冲耶律拓冷声道:“三王子,这里到底是长安,还请自重。”
语罢,诸葛曜揽过姜灼,直接背对着耶律拓转身便走,根本没给耶律拓看清姜灼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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